现在就只等代国那边的答复了。“你小姑已往玉璧关去,打理南下出关前的事宜。”汁琮又道,“明日我将召集朝臣,兄弟俩今夜重新将你们的计策仔细对一对,若无意外,着监天择好日子,秋收后便率军出征。”“是。”耿曙与太子泷一齐答道。是夜,宫中太子府上堆满了文书,一众幕僚吵吵嚷嚷,太子泷跑出去近六天,终于被抓回来处理政务。太子泷当真苦不堪言,耿曙则认真核对所有的粮草、兵力布置,包括进了中原后,在何处扎营、何处补给等问题。雍国最大的倚仗,如今就是玉璧关,这道横亘大地两千年的关隘,成为了所有粮草中转与集散的战略要地。只要利用得宜,假以时日,以玉璧关为出发点,逐一攻破中原四国不成问题。夜渐深,幕僚们渐渐散了,书房内唯余耿曙与太子泷二人。太子泷打了个呵欠,被耿曙看在眼中。“累了就睡。”耿曙沉声道。太子泷强打精神,摇摇头,说:“大伙儿都说,这是百年来,神州最重要的一年,南征过后,史书上,也将为咱们记上一笔。”耿曙闻言心想,就像十三年前,安阳血流成河的联议一般,那一天也成为了历史。太子泷有点疲惫地笑了笑:“可是我怎么觉得,置身其中,半点也不期盼呢?到得这时,我甚至不知,是为了谁、为的什么。太快了,这些都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耿曙用炭笔在军报上作了记号,起身,拿来酒坛,为太子泷与自己各斟一碗。太子泷:“今天怎么想喝酒了?平日总不让我喝。”耿曙答道:“突然想喝,你长大了,想喝什么就喝罢,别总是这么听话,委屈自己,看了让人心疼。”两人互敬,饮下了碗中烈酒。雍都的酒与中原的酒不一样,中原的酒是甜的,北方的酒入喉则如刀子一般。饮过后,耿曙看着花园里漆黑的夜出神。“恒儿他,已经死了五年了。”耿曙低声,自言自语说。太子泷猝不及防,又听见了这个名字,只得安慰道:“这回咱们南下,说不定能打听到……”“死了。”耿曙说,“不必打听,哥都知道,心里最清楚。”昭夫人早就死了,卫婆死了,项州死了,姜恒也已死了,说得再多,不过自欺欺人。“这些年来,哥常常在想,他原本可以不必死。做这些,权当是为了他罢。”耿曙最后说,“早点歇下。”太子泷脸色略变,五年里,他知道耿曙始终没有忘记姜恒。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年夜中,用过家宴后,耿曙总会沉默地到宗庙里去,在“耿恒”的名牌前跪着,直跪到天亮。人总会死,父亲的兄弟,那素未谋面的大伯汁琅也死了,汁琮也告诉他,死生乃是天定,不可过度哀伤。五年里的一天又一天,耿曙仿佛看开了,却又从来不曾看开过。朝中都见他待耿曙满是敬爱,耿曙待他亦抚悌有加,唯独太子泷心里明白,耿曙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看着那个死去的孩子。耿曙当真是他的兄长么?若当真问出口,恐怕答案只会更残酷,就像回到落雁南征军朝廷上,耿曙胸膛前玉玦闪烁,长身而立。面对一众朝臣的质询,太子泷则紧张得两手不住发抖,看着耿曙。“麾下兵员几何?”太常问道。“十二万。”耿曙沉声道,“两万五千骑兵,由我率领,充当前锋,务必过王都,直取嵩县,以嵩县为第一个据点,以抗击来自梁、郑的二国联军,因为回过神后,他们必然会展开反扑。武英公主,则率领第二支军队,于玉璧关、洛阳、嵩县之间驻防,预备协助我狙击中原部队。”“其后的兵力里,”耿曙又说,“须得将两万尽快派到玉璧关,这一路由曾宇将军带兵,形成南下的东路兵马……”太子泷忽然走神了,只见耿曙视线不看群臣,集中在他的脸上,随口回答朝臣疑问时,稍一扬眉,示意他清醒点。“殿下?”耿曙稍稍皱眉,打破了沉寂。太子泷马上回过神,点了点头。“预计时间?”兵府参军又问。“今岁入冬前,”耿曙道,“嵩县可得。末将已与太子殿下作了详细布置,具体请看地图。”太子泷示意,侍臣于殿上徐徐展开地图,一如海阁中的水墨神州,沿玉璧关往南方,耿曙以朱笔先前所作的标记,入关后先经梁西平原,继而进王都洛阳。通过灵山峡谷,再沿古道形成一把尖刀,深入中原心脏,延伸至梁、代两国的边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