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琛就愣是不敢再说话了。
沉默了半晌,储轻缘终于打破僵局问:“你刚刚是不是很害怕?”
“嗯?”冯琛心里一紧。
“那些狼群……不知道为什么那样死了……你很害怕,对不对?”
储轻缘的目光缓和下来,却有股说不清的凄凉意味。
冯琛脑海又浮现储轻缘转身回头,不顾一切为他挡住狼群的身影。
他凝视储轻缘好一会儿,转身正面对方坐好,肃然道:“是,很害怕,因为那样的场景我曾经见过,但过去有很多事情,我记不太清了。”
储轻缘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冯琛看着储轻缘,眼神无比清透,继续道:“十四年前,我参加了一场由当时伦理署主办的夏令营。开始一段时间,夏令营一切都很正常,可是有一天,毫无征兆的,就跟刚刚那些狼群突如其来的死亡一模一样,有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突然降临,笼罩了整座营地,全部的人都好像被一双双无形巨手撕扯挤压。
老师、学生四下逃窜,然而根本逃不了,我也身在其中。后背上的伤,这条残缺的手臂,都是那次事故给我留下的。
事故后,我被人送到佣兵寮,保住了一条命,代价是变成了这样一副半人半机械的模样。
三个月后,在事故现场带领营救行动的我父亲自杀身亡,而我失去了这三个月的记忆,不仅如此,甚至连带很多过去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
我记得跟我同时参加夏令营的还有一起长大的哥哥,记得事故发生时,他挡在我跟前让我快跑,但却彻底不记得他的样貌、他的过往。
所有一切承载记忆的照片、影像全被人为破坏了,就好像他在我的生命中不曾存在过,我不知道他的下落,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本来好端端的一家人,结果母亲在事故前因病离世,而事故后父亲自杀,哥哥离奇蒸发了,就剩我一个人见不得光地活在这世上……”
说到这儿,冯琛垂下眼帘,目光黯淡下来,而储轻缘在旁边一直不看他,面色苍白如纸。
冯琛缓了缓,接着道:“这一个月来,我突然开始断断续续地记起当时的一些事情,但记忆经常与噩梦混杂在一起,真假难分。
我记起原本应当救援我们的士兵在……在拿枪指着我,而我的父亲在一旁哀求他们放过我;记起事故后,哥哥并没有死,我反反复复梦见一个场景,他站在审判法庭上指证凶手……”
话说到一半,冯琛顿住了,突然浑身开始剧烈颤抖,似乎潜意识里非常抗拒这段记忆。
储轻缘轻声道:“什么凶手?”
冯琛猛地摇头:“我不记得,其他的再也想不起来……我只能肯定,事故刚刚发生后他没有死,但是三个月后,三个月后……”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阵阵头痛欲裂,只能举拳捶击脑袋。
储轻缘一把按住他的拳头,从怀里掏出针具,扎在他头部穴位,道:“别再说了!”
冯琛拉住他的手。
储轻缘立马下意识一抽。
冯琛反应比他更快地捏牢他。
储轻缘再次用命令的口吻喝道:“放手!”
这次冯琛没听他的,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想让你知道我的这些过去。”
储轻缘当然明白他这样坦诚地剖白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更加慌乱,想要用力挣脱,然而一看见冯琛直勾勾凝视自己的眼神,竟突然害怕他再用强,一贯嚣张的杏林大人气焰怂了三分,只好任由对方拉住自己。
冯琛这才继续道:“你在我后背发现的那卷纸,是霍林韵之前给我动手术时放进去的。她调查到了一些有关夏令营的资料——虽然官方公布的事故原因是基因改造实验失控,但从事后的验尸结果来看,大部分人实际死于枪击,而杀人的应当就是那时我父亲带领的救援队,他们不是去救人的,而是……去杀人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杀人不可能是我父亲他们自己的意愿,当时的救援队是刑军署指派的,我父亲事后为什么要自杀?我的哥哥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他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把这些调查清楚,我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