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言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甚至不曾体会过怦然心动。在他眼中,幸福也好,甜蜜也罢,都是一系列神经递质的化学反应,是冲动,是大自然在人类身上的实验。但冲动总会陷落,激情有朝一日终将回潮,化学物质的作用也有消退的一天。那个时候,或许爱已将另一半镌刻在骨血之中,洗刷不去。而叶秋城就是这样爱着另一个夏书言的。这些道理,夏书言早已明白。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憋闷着一口气。看到叶秋城回来,他开心得难以言喻。那时他一心想跟叶秋城生活在同一城市,看同一片云,走过同样的路,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看不到尽头的未来。但这份开心只持续了几天,曾经逃走的鬼魂,不知何时变得更加强大,又耀武扬威地跑回来,缓缓缠住他的心。究其原因,夏书言也说不清楚道不明。只要接近叶秋城,他就会变得焦躁,变得混乱,甚至变得易怒。可叶秋城总是游刃有余,见招拆招,搞得他好像孙行者,使尽浑身解数也翻不出五指山,到头来只能继续做幼稚又欠缺思考的小孩子。或许他只想让叶秋城多看自己几眼。又或许,他不希望叶秋城那么善良有责任心,帮助辅导所有需要的人。他甚至希望,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种射线,可以自由放大缩小任何物种。这样一来,他就能把叶秋城缩成巴掌大,揣在兜里,不让别人看到。想到这儿,夏书言觉得自己好像神经病。下午的上课铃响了。王思宁抱着讲义准时准点走进教室,吩咐学生拿出上午派发的卷子。她在台上总结这次的考试情况,夏书言在最后一排盯着卷子愣神。刚拿到这次的考试成绩时,夏书言就立刻把试卷折起来,没给任何人看,也没告诉别人自己的分数。他当时一股脑想给叶秋城报告喜讯,想让对方第一个知道。可叶秋城看到自己的分数时,有这么高兴吗?夏书言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叶秋城对贾雁说的那句话。什么很复杂,什么各方面都很像,什么一模一样啊!既然已经分手,既然是前男友,干嘛还念念不忘!思绪飘得太远,夏书言根本听不清老师的话。他支着头,眼睛一直朝操场的方向看。这两天虽然降温,太阳却出奇地好。大雁整齐排列,划过头顶灰蓝色的天际,羽毛的缝隙将日光切成细小的碎片。天空下的操场上,低年级的学生正在跑步打球。不少人从操场西南角的小卖部部里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他最熟悉不过的身影干脆从室内移动到室外,拖着俩泡沫箱子,想必里面都是热腾腾的饮品。学生来了又走。趁无人的空荡,叶秋城左看右看,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摸出袋热牛奶,叼在嘴里。说时迟那时快,战况正酣的球赛出了点小状况,球出界了,刚好滚到叶秋城脚下。他用左脚截住出界的足球,轻轻一推,推入场内。球赛继续,帮忙拦住球的“球童”却安分不下来,跃跃欲试,踮着小碎步,在边线旁来回试探。可是他跳得太猛,一不小心,奶袋子从双唇间滑落,铺满煤渣的操场上泛开一片白色的液体。很奇怪,之前的烦躁似乎烟消云散。见叶秋城窘迫的样子,夏书言不禁笑出了声。“夏书言,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王思宁一句话,惹得教室内哄堂大笑,也把夏书言的注意力带回室内。“夏书言,这次考试表现很不错,进步幅度是全班最大的。不过,成绩还有提升空间,务必戒骄戒躁,继续保持。”夏书言正准备回应老师,只听前排有个声音传到他耳中:“肯定是作弊,抄的。不看看他同桌是谁,当然方便抄。”那人就是经常给夏书言找麻烦的小组织的“首领”,名叫马俊。他声音不大不小,既然夏书言能听到,贾罗霖也能听到。果然,心高气傲的贾罗霖拳头都硬了。马俊不依不饶,特地回过头,和身后的俞复行说:“俞复行,你说对吧,肯定是抄的。”俞复行也用相似的音量说:“你看见没?没看到就算了。随便污蔑人太下作。”马俊不服,骂骂咧咧的,口吐脏字。王思宁刚好讲完一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及时制止了他们。下午的课结束后,几个人照例热热闹闹地一起吃晚饭。晚饭过后叶秋城关了小卖部,继续去花点帮忙,而夏书言则回去继续上晚自习。每次碰到夏书言,叶秋城都想解释些那句话的含义,但夏书言毫无例外地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