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控
从门口到床,短短的半途中,她连吐了两回。
给她喂水,最后再将她抱到床上时,他已大汗淋漓。坐到床边,再看向她,没出一点力的人,额上竟也湿了一层。
还是从前那副样子,怕热、贪凉。刘海总是被汗打湿,叫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弄。而今,刘海已被她留长梳起,只留下细细的汗珠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伸手,用指腹慢慢将那些汗拭去。而后,又用手掌在她脸上轻轻地扇风。香港那么热,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四年,有那么多艰难的事,可他偏偏先想到的是这一样。
只这一样,便也足够他心疼。
“热……”迷迷糊糊中,她说了这么一句,便抬手去扯自己的衣领。
旗袍高而窄的衣领将她勒得喘不过气。她讨厌这些禁锢人自由的东西。可如今,她每天都不得不被束缚在鲜衣华服之下,与人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就连今晚,也不例外。
她烦躁着更加用力地去扯脖间的扣子,几下以后失败,她便呜咽起来。
那些眼泪掉下来,一颗一颗砸在他的心上。是委屈,是埋怨,是压抑了这些年的想念和不敢念。
他也红了眼圈,伸手到她衣领,替她解开那些恼人的扣子。
一粒,两粒,三粒……待她修长的脖颈裸露出来,他的手便顿住了。
她的脖颈上没戴任何昂贵的饰品,除了那只最最普通的金色戒圈,被一条红绳系着,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那是他母亲当年亲手交给她的戒圈,而她竟还留着……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那只戒圈。心里发酸,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不是已经嫁人了么?还留着它做什么……”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红着一张脸,已然睡得酣沉。
他俯身,低头吻在她的唇上。小心翼翼地,生怕将她惊醒。
然而,身下的人仿佛已经有了感知。纤弱的手臂,轻轻搭到他的肩上,两手一扣,便将他圈禁在她的“领地”。
两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便都乱了,越挨越近,交缠在了一起。
柔软的,干燥的唇,压着她的。熟悉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
“贺南霄……”她微微张口,蹭着他的唇瓣不甚清晰地呢喃。
一声声轻唤落入他的耳中,比这四年来任何一次梦到的都要真切。他含住她的唇,将她软软的声音吃进口里。
她哼唧了两声,便用自己的小舌攫住了他的舌。
喉结滚动,吞咽她的津液。白葡萄酒的醇香与她独有的甜味混在一起,滑入他的喉中,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便情难自控了……
扬起脖,任他细密的吻落在自己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裙下的双腿不安分地抬起,又放下,透明的玻璃丝袜轻蹭在他下身……
胯间,反应明显。而在那一旁,空荡荡的残肢也正逐渐唤醒她的意识……
两个人的动作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她的心跳频率仍乱着,可呼吸已经凝滞住了。
他懂了,这一刻沉默代表着什么。
“对不起……”他离开她的身体,哑着声对她说。
从眼缝里流下的泪水和他的声音一起,落进她的耳朵里。
身上空了,包裹着她的体温和气息也渐渐散去。这些年,只能凭借回忆去肖想的画面才刚刚发生便破碎了,并且从今往后,不会再有……
从地上拾起那副如今唯一能成为他依靠的拐杖,一下一步,撑着他逃离眼前的现实。
盥洗室内,冰冷的水一捧接着一捧浇着他的脸,也将眼里那些酸涩的东西统统都冲了出去。他抬头,在溅满水珠的镜中窥见自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瞥见了那条令人厌弃的残腿。他苦笑,想起了霍晓敏所说的那句话:
“怕不是以为,人家能看你一眼吧?”
攥紧的拳头缓缓抬起,发了狠正想一拳砸向镜中的自己,便看到镜子里除了他,还有她的半张脸。
拳头松了,手慢慢地放下。他从镜中看她,听她低声地说:“我们谈谈吧……”
手撑着盥洗台,他转过身,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