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一脑门子汗,为什么,多久了,你和老师或者其他什么人说过么?但这些他哪个也问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别刻意瞒着什么,可以的话尽量多穿穿这双鞋,显得你挺喜欢,就正常的”
孙成竖着耳朵,等着听正常的什么,方星白却顿住了,好半天才开口:“就正常的按她要求汇报就行。”
方星白内心再强大,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禁翻江倒海的反胃,这算个狗屁“正常”?
自己和沈露一个成绩优异,一个懂事听话,不敢说绝伦逸群,哪怕不说是好人,好歹算没影响过其他人的“中人”吧,凭什么受这待遇,凭什么像阴沟里的耗子一样遮遮掩掩,唯恐人人喊打?
那些个结婚当儿戏三天两头离的,生出孩子不管的,精神出墙人出墙的,反倒是“正常,现在社会都这样”,只有他们不正常,凭什么,就凭那吃人的伦常二字么?
委屈、气愤、掺杂着想爆炸又炸不出来的压抑,方星白现在想干的事儿在好多年后出现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无能狂怒。
在狂怒的边缘他忍住了,他最恨无能二字,人大多数的烦恼都可以归结为无能,他不想做一个无能的人,心里越是沸反盈天,脸上越不在乎,甚至苦中作乐的挤出句玩笑来。
“你不汇报,我妈还得找别人,那她买鞋的钱不白花了么。”
孙成为这大无畏的乐观精神所惊呆了,天塌下来他也这么不当回事儿么?
送走孙成回到教室,沈露已经帮他把东西妥帖的收好了,他不敢耽搁太久,两人并着肩朝校门口走,同学一起走很正常,刻意分开反而此地无银,这是方星白长期斗争总结出的经验。
“一双新鞋。”他没头没尾来了一句,“都没舍得给我买,你看你未来丈母娘多大方。”
方星白学习好,不过某些方面特别迟钝,比如分不清婆婆和丈母娘,好不容易分清了,加个岳母就又糊涂起来,沈露也不纠正。
“都得算在你头上,以后做了我的人,统统从你的彩礼里扣,统统!”
方星白胡说八道起来的时候沈露难得接一次茬,这次罕见的轻笑道:“欲带王冠”
正走到楼角监控的盲区,方星白一把攥住沈露的手捏了捏:“快让老中医把把脉是不是病了,什么王冠?我看你像王婆,自卖自夸,还王冠呢,最多算个瓜。”
沈露没挣扎,任由他牵着:“卖你这个瓜,这个喜欢我的大傻瓜。”
方星白因为方才的谍战升腾起了一身戾气,虽然这会儿和在孙成面前都没表现出来,但沈露是知道的,于是撑起薄薄的脸皮说了这句含情的玩笑话,熨平了他的心肝。
盖世英雄
在沈露眼里,方星白是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初识的时候便是如此。
那些年小升初猫腻多,虽说“就近免试入学”的规定已经出台多年,但部分学校在毕业时仍有默契搞一场同卷联合考试,有老师下场参与炒作,话里话外透露考试的重要性,暗示是很多初中分班,借读生择校的重要参考。
这里头黑料颇多,一些教育机构与家长签订“保提成绩”的包票,一纸合约贵到几千块,最后拿不拿钱全看这张卷子。
单单坑谁家里钱,别的家长也不管,可这里头不还涉及进初中分快慢班么?
和孩子的前途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又不能像中高考一样公平公正让人信服,实行了几年便被教委严厉叫停了。
方星白前后那几年还有,自从进了贵族学校,他考试基本倒数,卷子每次填的满登登的,粗看像那么回事儿,仔细一判纯是胡说八道,久而久之老师们都为之头疼。
毕竟是个孩子,大人们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跟他谈过,跟家长沟通过,可人家我行无素,没半点儿悔改的意思。
“故意考得差点”这种脑洞在一家一个孩子的家长眼里难以理解,但当老师的一茬送走好几百个,什么样的奇葩都见过。
比如周巅就干过类似的事儿,钻他爹“下次考试前进多少名”的空子,故意考砸再后来居上,只不过一招鲜的次数多了,被发现后换来一顿胖揍。
可方星白不一样,他故意考砸了整个儿小学生涯,年年如此、次次如此,周丽芳来学校听班主任念经,方星白顶嘴,当着老师的面儿挨了一耳光,以至于老师后来不敢说的太重,反正家长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行。
直到毕业那场会考,方星白从吊车尾一跃成为全校第一,大红榜上名字以比别人大几倍的字号挂了一个月,把素日里的一批尖子生稳稳的压在身下。
不熟悉的老师和家长纷纷打听这哪个班的孩子?得到答案后全合不拢嘴。
一忍四五年,挨着老师批评、家长责备、同学瞧不上,就当倒数第一,图这最后的一鸣惊人么?这份错付的韧劲儿,放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也太吓人了。
“为啥啊,星白,你看你要走了,能告诉老师么?”
毕业班的班主任是个返聘回来的退休老太太,自认对方星白不薄,至少是一碗水端平的。
“我考的差点儿,让那两位少拿绩效。”方星白说着不像十来岁孩子能说出的话。
老太太半晌没说话,摸出花镜又打量了一遍面前这孩子。
那俩老师怎么得罪方星白啦?旁人谁也猜不透,但沈露知道,这是为了他。
沈向厚那时候不像后来那般对自己这个不成才的小儿子讳莫如深,少数老师知道沈露那大名鼎鼎的爹,他和方星白这样的孩子焦不离孟,够得上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