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冷不丁有人发问:“丞相,陛下传遗诏时,就只有你一人吗?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按理说这至关重要的遗诏下达时,就清晰的决定了权利的分割,为避免无关倾轧和含糊不清,旨意不明所导致的斗争,不会就只让一人在场领诏。
李斯嘶哑道,“陛下早些发病,暗疾复袭,来势汹汹,早就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是以备下遗诏给斯,以防不测。”
这种关窍,也说得明白。
毕竟皇帝病重,又远离咸阳权力中心,提前预备遗诏暗不下发,不仅遏止住大臣和军士扩散的恐慌,又妥善从处理了身后事。
也是必然的。
何况李斯追随陛下几十年,一片耿耿忠心,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大臣们藏着的疑问也消弭了,眼下就是另一严峻的事情摆在面前,“丞相,眼下该如何?”
“现在我等还未回咸阳,唯恐天下变故,也只能秘不发丧,等回宫后安葬好陛下,再行皇子登基大殿。”
李斯站了起来,一派的镇定和可靠,伸出目光望着那年幼的胡亥,道:“此乃危急存亡之秋,还请诸位勠力同心!”
“好,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我等全权听从丞相处置。”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老臣们勉强从悲痛中走出来,又有人问道:“那如何秘不发丧?秘在何处?”
“李斯。”
声线磁性带着厚重的威严。
是那高高在上的帝座上挥洒几十年的指令。
这声音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真以为陛下活了过来,在对着他们说话。
视线齐刷刷过去时,就只见到胡亥冰冷的半张脸。
他臂弯还抱着自己的父皇,说道:“我父皇病重不起,我可以替着父皇起居,他就好生放置在寝车里,我想跟随父皇走过最后一程。”
就连赵高在旁都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立志要成为父皇的少皇子,学陛下的英明,学陛下的神武,学陛下的习惯,就连声音和神态都学了去。
恍惚间,就连他这个常年近身伺候的内侍,都听不出真假。
“丞相,丞相你怎么了。”
李斯不知道为什么,乍然跪了下来,他的四肢僵硬成木头,好似被什么跳出来的洪水猛兽给吓了一跳,旁边的大臣连忙搀扶住他,“丞相,你怎么了?”
“丞相,如今关头,你可千万不能倒啊。”
“丞相刚刚淋了雨,快快!快披上斗篷,太医呢,太医!”
被斗篷笼住,李斯颤抖着摆手,说道:“奉命于危难之间,李斯何敢先垮也!”
“轰隆隆——轰隆隆——”
洪水漫涨,将沙丘宫淹得汪洋如海,侍卫们扛着皇帝的轿辇,沐着瓢泼大雨一深一浅的走着。
原本也应该乘坐着轿辇的几个大臣,老颜苍苍,也依旧一意孤行的走在前面为皇帝。
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