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阿姨们把他当成了一般的害羞小男生来调戏,指望看到他脸红、不好意思的一幕。不过她们都想错了,归海风行从头到尾都彬彬有礼,不见半点局促。
只有归海风行的母亲袁若芳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别看他表面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着回答这些女人的问题,而心里还指不定怎么瞧不起这群老娘们儿,编排她们的坏话。
眼看归海风行在怪阿姨猛烈的攻势下,额角逐渐冒起了青筋,无懈可击的笑容几乎有点碎裂,袁若芳连忙道:“好了,你们就不要关注我儿子了,说说待会儿去哪儿再乐呵乐呵?”
这群女人四十出头,已经过了年轻时奔前程的辛苦期,也过了为照顾年幼的儿女不敢出门的保姆期,正是如狼似虎、玩得疯狂的年岁。话题一岔开,便开始讨论一会儿去哪个俱乐部,哪家ktv的音响效果好,哪个水会的项目多。
吴静坐在归海风行旁边,她并没有因为被那群怪阿姨忽视而难过,感觉大家关注归海风行她似乎也与有荣焉。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碰了碰归海风行的手臂,弯身过来悄悄说:“咱们别跟着她们去了,没意思,我出门前就给马浩然、陈刚他们打电话了,约好去跳舞会,你去不去?”
比起和怪阿姨玩,归海风行自然更倾向于和同龄朋友相处,于是点了点头。
一场聚会吃到结束,吴静和归海风行都表达了想要“回家”的愿望。两个母亲自然不会相信儿女是真的乖乖回去,却没有阻止,袁若芳让司机先送儿子走,晚点再去润微会所接她。
宝马车从风华路开出来,转到了太平路,在转盘前遇红灯停下,归海风行所坐的位置旁望出去,便是云飞扬的饰品小摊。
吴静已经看见了生意火热的摊位,视线从那些女孩手中拿的东西,转到了摊主的脸上,忽然间瞪着眼,愤愤然叫起来,“风行,你看,这不是上次高价卖喷雪给我们的那个人吗!原来他在这里摆夜市!”
归海风行一愣,迅速将脑袋扭了过去,正巧看见远处的云飞扬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红扑扑的脸上都是笑意,正跟几个女孩在推荐什么。他的脑袋上戴着一个式样简单的白色耳包,越发显得整个人嫩得能掐出水,仿佛说了句俏皮话,女孩们都掩嘴笑起来。
怎么会笑得那么好看……怎么会对着那些女孩子笑得那么骚包……
归海风行抿着嘴,不错眼珠地盯着云飞扬,脑中就反复循环播放着这两句话。他的手放在车门拉锁上,下意识想要开车门下去,但却被吴静的话拉回了注意力。
“哼,上次在摆摊,这次也在摆摊,他肯定没读书,一脸穷酸相!”吴静撅着嘴,诋毁云飞扬。
是这样么?归海风行有点黯然。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就已经出来讨生活了?
正想着,绿灯亮起,司机发动了车子,宝马绝尘而去。
归海风行重新坐好,因为又一次跟小摊主擦肩而过,有点不开心。吴静依然在旁喋喋不休。
……
小摊上,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时间九点半不到。
云飞扬瞧着只剩下几样东西,也没心思再继续等下去,这些小饰品就送人得了,王柳娇一准喜欢。他乐悠悠哼着歌,拆掉折叠帐篷,把拉车桌收起来,将塑料袋子、编织袋一一折好,小太阳关掉,电线收回去,仔细检查一点,没有问题,便一手拉一个车,往回家的路上走。
没了取暖的东西,脚边开始发凉,不过他心情很棒,抬头望望,只见黑黝黝的云层,暖橙色的路灯一个光圈一个光圈地在地面上连接着。
走了二十多分钟,拐上了回家的主要道路晨曦路,他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似有水珠滴在了衣服里,连忙抬头望。刹那眼睛就直了——天空中飘起了小片的雪花!
霖城的天气渐暖,十多年前11月份就下雪,而这些年来,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天气倒是也冷,可地面潮湿,存不住雪,都化作了水,因此特别容易凝冻,却很少有大雪堆路的情景。
“下雪了啊……”云飞扬傻乎乎地望着漆黑的天空,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借着晕黄的路灯,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半晌,他童心未泯地笑了起来。
晨曦路不在主干道上,来往行人不多,此时只见云飞扬一个人立在石块地面上,拉车放在两旁,他抬着手接着雪花,边看边笑,往前奔了几步,探手抓了抓。
他一直是个单纯的人,上一世,被那么多人伤了心,却依然活得纯粹。
车道上,一辆银灰色宝马一闪而过,十几米外,突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吱呀——”就那么停在了路中间。
云飞扬被吓了一跳,扭头望了望,赶紧回到自己的拉车边,重新拉起来往家走。
经过那辆停在路中间的宝马车时,他奇怪地偷瞟了几眼,黑黢黢的车窗里什么都看不见。
云飞扬打了个冷战,加快速度,拐进了自家住的小区那条岔路口。
宝马车上,司机担心地说;“风少,停在路中间会有危险……”刚才,归海风行一声大叫,喊他停车,司机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归海风行鼻子里“嗯”了一声,看见云飞扬走进去巷子里,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懒懒道:“好了,走吧。”
……果然是这里啊,那天早晨看到的车站上捂肚子的男生,真的是这个小摊主无疑了。那个点背着书包上车,应该还是学生吧?
归海风行心中隐隐的兴奋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