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冰半睁着眼睛,一副十分困倦的样子,“没事儿,我去卧室拿被子。”杨冰上完厕所,去卧室拿了被子,重新回到客厅。
他坚持在客厅睡觉,并不是担心姚立冬偷他家的东西,而是要看看,姚立冬找他爸爸到底要做什么,他猜测是为了威海上大学的事情,他要看着爸爸拒绝姚立冬的场景。他便坚持在客厅小憩一会儿。
姚立冬几次走到窗前,大雨如注,哗哗打到玻璃窗上,瞬间变成雨幕,看不清外面的景色,他几次走到沙发前,对着电视,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电视里追逐足球的人们,谁几分了,谁胜谁负,都不在他的心上。
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杨立春难道不回家了?
坐在沙发上,有种比坐火车还漫长的感觉,尴尬又漫长。
威海在家等姚立冬的归来,等到十点的时候,他跑到院子里,打开大门,探出头去看,大雨下得小院子里满是水,水已经快到膝盖,马上要进屋了。
威海穿着雨衣,拿着洗脸盆子,一盆子一盆子的开始淘水。不停的淘水,起初心里想的是上大学问题,前途未卜,一个小时过去,水淘的差不多了,爸爸还没有回来,于是姚立冬的安全问题成了威海心里的大事儿。
他想跑去杨立春家找爸爸,但雨越下越大,他一旦离开水进屋了就得遭水灾,可是,眼看凌晨十二点了,爸爸还没有回来,难道,出车祸了!威海越想越怕。
此时,大雨变成了暴雨,雷电交加,当电光一道道划破黑暗,霹雷一声声滚过天际,震耳欲聋的劈下来的时候,姚立冬在客厅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汽车灯光,可下等回了杨立春。
杨立春一进屋,看到姚立冬,他吃了一惊,“立冬,你怎么来了?”
姚立冬站在杨立春跟前,两手不知放到哪里为好,搓着手,一脸尴尬,这时杨冰听到动静醒了,半睁着眼睛,站起来,“爸,姚叔叔都等你一晚上了。”
“啥事儿啊,立冬?说吧——”杨立春换了拖鞋,站着,他们近在咫尺,面对面,等着姚立冬开口。
姚立冬硬着头发,极其艰难的开口道:“立春,威海落榜了,连专科都没考上。我寻思,你在师范大学有地位有人脉,看能不能帮忙把威海整进师范大学,花钱没有问题,多少钱都行,我现在有点积蓄,不够还可以借,只要能给威海一个门路就好。”
杨冰就知道,姚立冬的到来是为了威海上大学的事儿。
杨立春一听,一蹙眉,不耐烦道:“立冬,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师范大学是我家开的吗,我说进一个学生就能进一个学生吗?威海连专科分数段都没进去,还想进本科大学,简直异想天开!你求我的事儿,太大了,我办不了!”杨立春一甩袖子,转身,背对着姚立冬,但他没有走,他站定了。
姚立冬也转了身体,杨立春背对着他,不影响他说话。“立春,我求求你了,你也是看着威海长大的,他不能不上大学啊!要不,你帮忙求求你们校长呢!立春,威海上大学的事情,是我最大的事情,我只求你这件事,别的,我绝不烦你。”
“不是我不给你办,是我没有这个能力,你让我求校长,校长就能听我的吗,我去求校长也是白费力气。”杨立春义正言辞,叉起腰来,语气间满是怒气。
“可是,立春,去年我还听说,你给一个高考落榜的孩子办进你们美术学院,那咋到了威海这里就不行了呢,念在我们从前的交情上,立春,你帮帮威海!威海是个有心的孩子,他会感恩你一辈子。这是关乎威海前途命运的大事儿啊,立春,我求你!”
“立冬,我啥时候给别人违规办过入学的事儿,叫啥名字,你给我说说看,道听途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想帮你们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大家都违规操作,那考大学还有什么意义,都花点钱找人上大学吧,考大学是严肃的事情,是最公正的事情了。我再次申明,你求我的事情,我办不到。别在这里磨叽了,你说再多好听的,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办不了。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我不想帮威海,是我没有这个能力。你来求我,本身就是强人所难。也不为我想想,你这是在让我犯错误!犯错误的事情,我不干!”砰的一声,杨立春走进卧室,甩门的声音夹杂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室内空气凝滞的简直要爆炸。
姚立冬无限失望,他的脸变成了青紫色,对着紧闭的门,右手食指点着门,咆哮着:“那好,杨立春,你给我听着,我再也不会求你。你记住了,你这辈子,不要有啥事儿求到我姚立冬的头上,我告诉你,不行!”
杨立春心想,姚立冬说的是痴人说梦的话,他怎么会有事儿求到他姚立冬的头上呢。事实上,当几十年过去后,杨立春不得不为孙子的婚事求到姚立冬的头上。
说着,姚立冬带着气走了出去,雨衣也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杨冰拿着雨衣喊着,“姚叔叔,你的雨衣——”
姚立冬已经推着车子走出了他们的小院子,姚立冬是推着自行车走回去的,走到家的时候,已经两点钟,在这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他心事凝重,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了家。
一进院子,威海正在暴雨里淘水,浇得跟落汤鸡似的,姚立冬就更惨了,雨水顺着衣服头发淌下去,他已经冻得哆嗦了。
“爸,杨叔叔咋说的?”
“不行。”
黑暗中传来他们简单的对话,之后无语了。
这个雨夜,他们内心的暴风骤雨远远比外面的雨更大更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