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还要问什么,就说:“其他的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但是医生拐弯抹角地跟我说建议我不要浪费钱。医生还说,这个病会遗传,我以后可能也会得癌。”
我边说边抬起眼皮看了白礼一眼。果然,他眼睛瞪大了一圈,又茫然无措起来。
他捏着筷子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估计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动。
我乐了,我说:“我这辈子完了,白礼。”
他没说话。
沉默很久,他说:“得癌只是可能而已。我听你在办公室里说,是肺癌。那只要你以后戒烟,好好控制,养生一点,没问题的。”
这回我不说话了。
隔了会儿,我说:“但是会遗传。遗传的力量很大啊,没准我忙活半辈子最后活不过五十五。”
我说着,又笑起来,“而且我都抽了三年烟了,没准儿已经无力回天了。”
白礼突然急了:“那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我去夹菜的手在半空中一顿,然后继续伸过去,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
我沉默了,我沉默地把菜夹到碗里,把它跟白饭搅和了几下。
沉默了很久,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一定要自暴自弃。”
“……”
“你让我想想吧。”我低着眼帘,看着被辣油染红的白饭,慢吞吞地重复着,“你让我想想。”
白礼没有再劝我。
他也拿起了筷子,却也没吃几口。
我们都没吃几口,留下了一大桌子菜。
我很饿,但是我吃不下饭,那些饭菜对我来说味同嚼蜡。医生的话在我心头萦绕,我每扒一口饭都能听见他说一声“其实我建议不要浪费钱”,我每咽一口菜都看见我妈穿着病号服脸色青白地望着外面发呆,手背上还插着针管。
我突然想,我妈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小时候。我妈出去摆摊,还给我买了个摇篮车,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夏天的时候她为了客流,专门跑到巨显眼的大太阳底下卖,却把我放在一旁的树荫下。
她顶着太阳热得大汗淋漓,还要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回来看我。
她的小摊没有风扇,油锅一百多度,却在摇篮车里给我摆了个风扇吹着。
她回头来找我时笑眯眯的,汗珠都掉到了眼睫毛上。
我不怕癌症,我怕我妈死。
那之后的几天,我在学校都跟死了一样没精神,我妈却总不让我去看她。
等到周末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我去了医院看她。她和住院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只是剃光了头发,脑袋光秃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