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宁坐进车里,他赶紧跑到另一侧车门,开门进车。“吴宁,我真知道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嘛。”许其悦手指点着座椅,小人走路似的靠近吴宁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想起他发过不随意对吴宁动手动脚的誓言,手指慢慢退了回来,“你也有错的,你不该骗我你站不起来,那次在浴室,你装自己的腿一点儿都使不上力气,咱俩一块掉浴缸里了,我直到现在还对浴缸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肯定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所以故意刁难他。“你能站起来,能走,为什么要一直坐轮椅?”许其悦不明白,非要问清楚。吴宁眉宇间褶皱不散,“走?一分钟挪十米?既然你这么在意我能不能走路,不如去追求一个肢体健全的人。”“就事论事,别转移矛盾,你之前就是在骗我。”车流渐密,他们所乘的车辆堵在晚高峰的路上动弹不得,窗外满目繁华图景,这不是回丘鹿原的路线。许其悦往车窗外瞅了半天,问:“我们去哪儿?”“你还想去丘鹿原看他们的脸色?”吴宁反问。当然不想看别人脸色,但只要能待在吴宁身边,他可以忍受这一切。“中午你说的话,你还没忘吧……”许其悦瞥了一眼吴宁,低下头,“我等了你十年,你是知道的,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就像宝物失而复得,我如今见不到你就害怕,害怕你再次一声不吭地消失……我没有勇气再等下去了,卞宁……再等十年,我会发疯的……”他的手指向掌心蜷缩,慢慢握拳,“别说了。”“为什么不能说?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做错了什么吗?重逢以来,你一直都在拒绝我,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许其悦咬住下唇,两手隐忍地抓着膝盖。“不是你的错,许其悦,是我的错,你没有变,但我变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可我想要的只有你,你为什么给不了?!”后方的鸣笛声敲碎两人之间苦涩的氛围,拥堵的道路上,车流艰难蠕动。前方空出一段距离,而司机听他俩讲话听得入了迷,忘记踩油门,导致车一直停在原地,后面的车鸣笛催促。许其悦尴尬地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吴宁皱眉,对司机说:“把隔板升上来。”偷听雇主的隐私,司机尴尬又愧疚,点了点头,随即,前后座的隔板上升,后座形成狭小的封闭空间。“许其悦,只要我还在你能触及的地方,你就一直沉湎于过去,无法开始新生活,是吗?”他问得郑重。许其悦摇头,“我在重新追求你,但你也不能抹杀我们的过去。我并非沉湎于过去,我珍视过去,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我珍视的人。”方才,在医院时,许太太散了宴,给他打来电话,嗔怪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吴宁跑了。旁人不会告诉许太太细节,她的儿子是淋着雨跑到吴宁跟前,硬生生赖上了吴宁。许其悦没了退路,他与吴宁纠缠不清的绯闻将彻底在社交圈里传开,就像他高中时苦追卞宁的事在全校传开一样。吴宁直视着前方,车窗外的街灯映亮他半张脸,朝向许其悦的半张脸覆盖夜的面纱。他侧脸的轮廓高度契合人类美学,如想象中神祇的容颜,充满距离感,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如果我接受你,又抛弃你,你怎么办?”他问。此时,相邻车道驶过一辆公交车,红色尾灯发出的光蒙在他脸上,淡淡的红。许其悦抬起眼皮,眼睛睁成圆杏,预感到吴宁即将做出决定,“你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吴宁向他转头,严肃道:“正面回答我。”“如果你接受我,又抛弃我,我也不后悔。我拥有过你,至少我追求你的所有努力不是完全打了水漂。”“我们试一试。”吴宁的语速比平时快,好像怕自己会后悔,“现在是农历九月,到农历新年,这段时间我们试一试,能不能像从前一样。”许其悦没找到自己的声音,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轿车进入隧道,隧道里暖黄的灯光宛如阳光将他笼罩。是冬日的阳光,暖意融融。他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对吴宁说:“你再说一遍。”“不。”“你现在脾气好差。”许其悦眼睛亮亮的,五官都在笑,“那我来问,你回答yesorno。”许其悦清了清嗓子,“吴宁先生,您是否愿意从现在起与许其悦先生谈一场甜甜的恋爱,爱护他,迁就他,主动亲近他,并允许他主动亲近您?”“你录这个有意义吗?”许其悦食指竖在嘴唇正中,做了个嘘的动作,将手机靠近吴宁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