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们说得冠冕堂皇,说妖界攻入幸州时,是他们挡在了众人面前,损失惨重,如今妖界撤兵,这些百姓想要回到自己的故土,得示好,也让那些与妖对峙冲在前线的修道士有所慰藉。有钱的百姓掏钱了事,没钱的百姓就像是遇见了土匪般,被他们好一顿毒打欺凌,若是人群队伍里有貌美女子,更有甚者要将那些女子作为“好处”供奉,好人家的姑娘落在他们的手中,难免是一顿摧残。涂颜从小娇养着长大,修道又能提升气质,她自是有些相貌资本,混在百姓之中也很打眼。那些欺负她的人将她拖到了巷子里,光天化日便露出□□,涂颜惊恐之下自报家门,说她是灵州仙派掌门的独女,若是被涂掌门知道他们这般欺负自己,一定会杀了他们。当时那两个重明仙派的弟子是怎么说的?他们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叛逃灵州的小丫头?宁玉现在满世界找你呢!你们灵州仙派早亡了,你爹也不会认你的,不如你乖乖从了我,日后跟在我身后还能吃香喝辣,否则我就将你扭送宁玉,想必你在他的手下更没好果子吃。”乱世之中最能看出人心,平日里装相,各门各派师兄弟师姐妹地道长短,一旦让他们独有权利,也露出了魂魄里最肮脏的本来面目。在这座小城的巷子里,的确是唯他们独大,没人会救涂颜。涂颜惊恐之下想要一死了之,却没想到一道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两人身后,随着涂颜的一声尖叫,温热滚烫的血液喷洒了她满脸满身,那两个趴在她身上妄图行恶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求救声。上一瞬还在奸笑的男人一并倒地,浑身漆黑满是血腥气的谢屿川出现在涂颜的面前,他的眉心紧蹙,凌乱的发丝下只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他的脸上也有血迹,那是旁人的血,可他毫不在意。杀了人后,谢屿川便弯腰去扒那两个男人的衣服,完全无视一旁浑身暴露出来,颤抖的涂颜。涂颜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惊恐中认出谢屿川来。她经过方才那一吓,反倒将自己的理智找了回来,谢屿川如今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个好人,面不改色地在人界地盘杀了两个重明仙派的弟子。洛银死后,谢屿川便疯了。涂颜也开始疑惑,当初那个对她温柔缱绻,向她控诉洛银的阴谋诡计的男子,真的是谢屿川吗?他的衣衫破了,一根金钗从过大的领口处掉了出来,哐当一声顺着路面的倾斜往坐在低处的涂颜滚过去。谢屿川扒人衣服的手一顿,他的眼神顺着金灿灿的云纹钗看去。涂颜将脚下的钗子拿起,她想还给谢屿川,却又不敢说话,她觉得谢屿川疯得很可怕,闻到对方满身的血腥味,她怕谢屿川也会一手抓断她的脖子。瑟瑟发抖之际,谢屿川的眼神落在了涂颜身上。他看见了白花花的身体,也看见了乌黑披散的发丝,那张脸模糊不清,可清楚的是她手上的钗子,女子的呼吸声很紧张,也很恐惧。谢屿川连忙将一旁扒下的男子的衣衫往涂颜的身上披去,肮脏的手掌往身上擦了擦,才顺着涂颜的发丝抚摸她的后脑,声音沙哑地安抚道:“姐姐,不怕。”惊恐与疑惑的眼看向他,谢屿川顿时往后退了几步,他头痛欲裂,已经看不清那道身影究竟是谁,他唯有去辨认金钗,只知道那是金钗的主人,那是洛银。那他呢?浑身血污,杀人无数的人,又是谁?他此刻到底是墨安,还是谢屿川?谢屿川身体里的另一道魂魄想要占据上风,又被他生生压制下去,他知道,杀人是他自愿的,所杀的两个皆非好人,他不是墨安,他是谢屿川,他要做的……便是杀死墨安。“我是屿川。”谢屿川抱住头,痛苦地蹲跪下来,不断地给自己灌输:“我是屿川,我是屿川。”从那天起,涂颜便跟在了谢屿川的身后。准确来说,是她发现只要她拥有那根金钗,谢屿川便能护她周全。他是疯了,可又疯得不彻底。他无法帮涂颜证明清白,渐渐的,涂颜也知道,她并不清白。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般,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为捉摸不到的情爱去做出更改移形阵这种事,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谢屿川蛊惑,直到后来鬼魅之事传遍九州,她才知道,谢屿川并非只是谢屿川。涂颜想起来,当初在灵州鸿山,她亲眼见到谢屿川轻易破开了鸿山书楼外的阵法时,心中震惊诧异,好像从那时起,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或许也是从那时起,凡是出现在她身边,与她说话,对她体贴的人,就不是谢屿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