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低笑:“真乖。”“综山上有许多综中茶树,到了冬季便会变红,叶子还很好看,也算是一道火红风景,咱们就当是去玩儿的。”洛银说完,深吸一口气,心情松快了许多。二人走到了综山脚下,望着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可见偶尔有人通行的痕迹。多年过去,综山上的杂草已经超过了人高,许久不曾有人打理。洛银带着谢屿川往山上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心下沉了一分,当年长满综山的综中茶眼下一棵不留,山上几十个洛家先祖的陵墓方亭或石碑也不曾见到。如今洛河最大的船商虽是胡家,可这毕竟是于洛家基础而生的,即便胡家的后辈都改回了胡姓,不愿算作洛家的后代,单念洛银爹娘的关系,单念洛家的家产,也不该将综山荒废到如此程度。更何况于外而言,没有当年的洛家也就没有如今的胡家,此种恩情,怎可忘却。洛银在山间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一个墓碑,若非她认得不远处的碧水城,而碧水城附近仅有一座小山为综山的话,她便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综山一圈下来,除了荒芜,什么也看不出。洛银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深,她就像误闯了他人之地般无处落脚,抓着谢屿川的手最终在一个坍塌的凉亭边上驻足。亭上瓦色尽褪,石柱断裂,旁边被压倒的碑只露出了一小半,上面爬满了青苔,字迹早就模糊不清,但从这方亭正面望去,正能看见远方一条银线,那是洛河。此亭非亭,乃她祖父之坟冢,他死前为自己在综山找了个好地方,可见到一条长长的洛河,他要洛银的娘在他的坟冢后盖一座小亭,她娘当时还不同意。老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上山顶,指着洛河道:“就让我的子孙们都站在我的背上,继承我们洛家的河运之业,让他们知道,洛家先祖是他们的基石,放心、大胆去做。”而今亭塌、碑陷。可悲的是……洛银甚至看不到她娘的坟冢立在何处。她与谢屿川在综山上转了许久,陆陆续续找到了三、四个依稀可见的洛家先祖的坟冢,可墓碑断裂或被山泥掩埋,就连当年是谁被埋在这儿也分不出来了。天色渐晚,晚霞布满天空,照在了不远处的碧水城中,在一片瓦檐上覆盖着暖色的红光。洛银站在了方亭废墟之上,耳畔的风呼啸而过,谢屿川背着她离得有些远,他还弯腰在草丛中翻找着,看看能否找到洛银的娘究竟埋在了哪儿。洛银对着凉风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紧到指尖泛白,双臂不住地发抖。综山顶上发出了一阵淡淡的银光,那银光似涟漪般往山下而去,而后山上各处如星芒般亮了一点,很快光芒随晚风淡去。谢屿川应着刚才的星芒找到了一个墓碑,他趴跪在地上双手扒开泥土,想看看上面的字。洛银眼眶酸涩,回眸正好就见到了这一幕。她看见谢屿川弓着背,满手泥泞,看见他在大冷天里鼻尖出了薄薄一层汗水,洛银的心骤然酸痛,像是有针扎。可那针是烫的,热着她全身的血液,驱走了山巅的寒风。“屿川,起来吧。”洛银开口。谢屿川道:“这个,这个好像就是。”他想帮洛银找到她爹娘的墓,让她放下心中的那一口气。洛银却说:“我找到了。”谢屿川停手,他收了脏兮兮的双手回到洛银身边,问:“在哪儿?”洛银垂眸,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谢屿川连忙过去踩开野草,只看见一片空地。洛银道:“她被埋得太深了,墓碑也不是什么好料,早看不出来了。”她只说了‘她’,不是他们。洛银爹没埋在这座山上,恐怕也致死没来祭拜过她娘一次。三十八洛银:也算特别的缘分。二人下山时,天色已经晚了。从综山往回走的路好似比来时要快许多,洛银没有回头再看综山一眼,只是脸色很冷。她裹着谢屿川的披风仍忍不住地打抖,原以为可以作别过去,却没想到反被过去绊住了。回到马车旁,宁玉正在闭目养神,见洛银与谢屿川归来,本笑脸相迎,可碰上了两张冷脸,想说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现在咱们去哪儿?”宁玉问。谢屿川看了一眼洛银,她坐在马车内,微微弓着腰背不知在想什么。谢屿川问宁玉:“胡家是在碧水城吗?”“是。”他眼眸微垂,道:“那就去碧水城。”宁玉听他这口气不像是去住宿的,却像是去寻仇的。胡治岩在洛银和谢屿川这里吃了亏,必定会再找他们报复回来,眼下二人不仅没有避开胡家人的意思,反而刻意走入胡家的地盘,也不知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