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带着少年弯腰上船,船身轻轻摇晃,少年蹲在船尾解开麻绳,就盘腿坐在了船尾尖处,看向越来越远的码头喧嚣。洛银斜靠在船舱内,打开了两侧的小窗,竹片做的窗帘是新换上的,散发着青竹特有的清淡香味。小船飘浮在水面上,扬起了一面暗青色的帆,船身顺着江上的风游走在璞凤江的中央,一叶扁舟,错开了商船货船,倒显得格外寂静。买来的乌篷船被一道灵力操控,不用划桨也能直往目的地而去。江上风景宜人,清风迎面拂来,偶尔两只江边田野处飞来的白鹭盘旋于乌篷船的上方,远离了炉鼎城,得在水上漂好一会儿才能看见几缕炊烟袅袅,屋瓦人家。游到了山峰转角处,江面变得狭窄,两岸青峰冒着翠竹,林间的鸟雀声都可听见。有一座岛屿就位于江水中央,将一江分道,那岛上长满了紫薇花,红紫色的花朵簇成了团,压低了枝头,花林之中蝴蝶与蜻蜓齐飞,仿若远离喧嚣的人间仙境。洛银一抬手,将船只的去向缓下,慢慢靠近了水中孤屿旁。乌篷船的船顶扫过一排紫薇花,娇嫩的花瓣簌簌往下直落,飘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而去。原先坐在船尾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他纵身一跳,伸手折了一束最大的花枝,再落在船上时,船身随之晃动,惹得一群蝴蝶纷飞。有一只金色的蝴蝶区别于一众白蝶,在少年笑着弯腰,将紫薇花递给洛银时,落在了他的头顶。他很敏锐,立刻便察觉到了,抬头去看,那蝴蝶又落在了他的鼻梁处。花、蝶、美少年。还有一船头落下的粉红,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洛银颇觉得赏心悦目,连带着嘴角都扬起来了,紧接着那少年便张开嘴,迅速地吞掉了那只与他玩耍的蝴蝶。“……”洛银连忙起身捏着他的脸颊:“快吐出来,这不能吃!”少年睁圆了双眼看向她,抿嘴笑了笑,然后张开嘴伸出了一截舌尖,完整的金色蝴蝶停在了他的舌尖上,只是双翼沾了点儿口水,死里逃生地迅速飞离。大束的紫薇花递到眼前,洛银无奈接过,与上船前他送给自己的小白花放在一起,语重心长道:“小雪,以后不许吃活物,知道吗?”少年撇嘴,抬眉点头算是应下。洛银见他头上还落了几朵花,伸手摘去,心中有些别扭。方才喊小雪时,她脑子里总蹦出了少年原本的模样,软软的,白白的,会打滚撒娇磨牙齿的小狗才能叫小雪,一个翩翩俊朗的少年,这般称呼确实不太合口。“我还是重新给你想个名字吧。”洛银与他一起坐在了船尾的甲板上,另一边的船头微微翘起,水流更显得湍急了些,水浪拍打着船底,惊远了一众蝴蝶。“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恰是此时,洛银想到了这首诗,古诗人谢灵运之作,与她和少年现下倒是有些相似。船头的流水哗哗作响,船身略过的孤屿正是别处难见的美景。“屿川。”洛银猛一抬头,也没想过以往读过的那么多书居然还能起名字:“随诗人所姓,今后你便叫谢屿川,如何?这般听来倒是有些人名的意思了。”少年静默了片刻,觉得这名字并无不妥,至少比‘小雪’要好听太多,叫出去也不显得丢人。于是他伸手指了指洛银的鼻尖:“洛银。”又转而落在自己的心口:“谢屿川。”洛银纠正他:“在外,你得叫我姐姐。”也仅有这个身份能解释得通他们外在的关系了。谢屿川略微蹙眉,不想这么叫。洛银已经摆好了做长辈的姿态,颇为严肃认真道:“来,现在适应适应,叫一声姐姐听听。”谢屿川的声音很好听,不太自在地顺应洛银的意思,半垂着头轻声地喊了句:“姐姐。”这一声因不乐意而显出了少年的倔强来,反而多了些许别样意味。洛银闻声耳尖略红,心跳不自觉加快,随后她摆摆手,弯腰进了船舱,留下一句:“嗯,在外人面前就这么喊。”这座岛上无路,他们上不去,只能任由船只缓慢地远离,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载了满船的粉花。沿着璞凤江往灵州方向行驶,需在江上漂泊至少七日,他们沿途还遇见过其他商船,众人也有些惊异这样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是如何抵御住夜里江上风浪,一路从炉鼎城的码头往灵州漂的。入灵州境,正好是他们在水上度过的第七日,灵州边境有一座半边依靠在水面上的城池,名叫望江城,此城无墙,沿水而落,江边皆是亭台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