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沈夕澜没什么特殊反应,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和徐尘屿投缘,只是如往常那般讲天气冷,要他们注意加衣,小心安全。季松临嘱咐了老太太要按时吃药,又嘀咕了一阵,才挂断电话。季松临牵着徐尘屿的手在夕阳下散步。徐尘屿侧首问他:“外婆回来了,她身体还好吗?”“挺好的,”季松临莞尔一笑:“等找个日子,也该带你正式去拜访她了。”正式拜访,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徐尘屿看着季松临扬起的嘴角,心里还有担忧和不安,他凝眉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外婆不接受怎么办?”他叹息了声:“她年纪也大了,受不住刺激要不咱们再缓缓”季松临唇部上扬的弧度打住了,他没吭声,徐尘屿继而说:“我知道外婆是性情中人,她很好,特别特别好,所以这件事更要万分慎重。”虽然社会一直在向前走,但同性之爱始终被划在‘异类’范围,徐尘屿无法想象,几乎跨越了时光长河的两代人,在这个问题上,如何才能取得共识。“我明白你的意思,”季松临拽着徐尘屿胳膊,拉近身侧,躲开了迎面而来的赶牛车:“只是觉得,我们爱得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想瞒着外婆,等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会跟她好好恳谈,争取早日拿到通行证。”“这么说吧,我也考虑过家里的情况,我妈呢,她性格看起来挺温和的,但其实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人,从小我爸工作就很忙,他对我的照顾和陪伴很少,但我妈从来没怨过我爸。长大了,她也不干涉我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理解我们,”说着说着,徐尘屿放慢了脚步:“我希望,能找到一种平和的方式来沟通这件事。”季松临没打岔,他静静地聆听,陪徐尘屿走过一棵又一棵枯萎的枫树林。突然起了一阵风,卷起水泥地面的黄沙,徐尘屿抬手遮住眼,等风过去,才接着说:“再说外婆,一个人活了七十多年,从旧社会过渡到新社会,仍然有很多不能适应的地方,无论是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还是日新月异的科技,或者是更多元的思想,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他攥了季松临的手腕:“我们别着急,一步一步来,只要和你一起,我不在意等多久”“你很担心吗?”季松临放轻声音:“关于我们的未来。”徐尘屿手掌下滑握住了他的大拇指,裹在掌心里,凝望他的侧颜:“不是担心不管前路有多混沌,我都相信你,”他顿了顿,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伤害到身边的人。”人这一生总要坚定着什么,相信着什么,这是生之为人闪闪发光的部分,而徐尘屿选择相信季松临。季松临静默片刻,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只是相爱了,没有错,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他抬指摸了摸徐尘屿的脸颊:“不会需要很久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堂堂正正的带你回家。”堂堂正正一起回家,徐尘屿咂摸着他的话,一颗心被烘得暖洋洋的,甚至寒风吹过,也不觉得冷了。季松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如从前,温柔而热烈,坚定又专注,徐尘屿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你也别担心,我也会的。”冷风过境,吹走了隐约的不安。路过一丛丛长得老高的芦苇荡,季松临话锋一转:“局里通知你回去上班了么?”徐尘屿微怔,后用脚尖踢着一片落叶,孩子气的蹦跶了下:“还没呢,孙局巴不得我在家多休息两天。”季松临牵着他,被惯性带歪了脚步:“我瞧着那天你领导说等你归队,不是希望你尽快回去的意思吗?”徐尘屿扯了下嘴角,轻轻摇头:“在领导眼里,情绪不稳的队员没资格上前线,”他又说:“况且,我的枪都上缴了,要想拿回来,还得通过医生的心理评估。”余辰景去世后,徐尘屿就无法自如开枪,出于对心理健康的考虑,局里的领导班子一致认为徐尘屿有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除非他完全修补好心理创口,才能重回岗位。徐尘屿垂下脑袋,盯住了地上缓慢转移的光线,谈及余辰景,空气中还是会泛起轻微哀伤。季松临注意着他细微的表情:“那你自己怎么想?想回去了么?”徐尘屿用脚尖颠起两片落叶,又踩碎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半是真心半是玩笑,说道:“现在嘛突然不想回去了。”“贪玩啊,”季松临挑起一个笑容:“为国为民的缉毒警察,这可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