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临说完了,却换来徐尘屿长长久久的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世界静止在这里,深夜的风很猛烈,不停敲打窗户,但那与他们无关。季松临恋恋不舍地看着徐尘屿的眼睛,他明明看见他寥若星辰的眼眸里闪过微光,荡开的水波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其实季松临不介意等待更长时间,也愿意陪伴在徐尘屿允许的范围内,只要未来某一天,徐尘屿真心实意说“好”,于他来讲,才是真正的功德圆满。徐尘屿眼眸半敛,他那额头更烫了,他穿着单衣在阳台上吹了三天冷风,想是感冒了。“你发热了,我去拿药。”季松临低低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一角,坐起身,他低头找着鞋子,身子却突然一怔,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清醒过来的徐尘屿从身后用力地,紧紧地抱着他,侧脸贴着他的背脊,无声地湿了眼角。没有说“好”,也没有说“我愿意”,那些赤|裸的,热烈的,与情爱息息相关的词语都没有出现在他们口中,但这个拥抱足以说明一切。作者有话说:我会在你身边看万物坠落,我们会变成万物坠落——来自我的好基友。黄昏落日余辰景掉落深海,尸体被潮水冲到岸边,卡在岩石缝隙里,缉毒队的同事找到他尸体时,手脚被海水泡得发涨,脸肿得像冷馒头,鱼虫环绕他周围,啃咬他的尸身,徐尘屿没有叫骂,也没有眼泪,只是沉默地打捞着师傅的遗体,始终一言不发。同僚们将他带回故乡,七天后,余辰景出殡,那一天无比漫长。初冬的清晨寒风刺骨,天际飘荡着细雨。季松临撑着黑伞走在徐尘屿身侧,他肩膀淋湿了,却没让一丁点雨水碰到徐尘屿,两人默默无言,他们延着灵车的轨迹往前走,潮湿的脚步拖拽出雨水痕迹,从殡仪馆到陵园有两公里,一共三千步,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了徐尘屿心上。走进陵园时,听见山顶回荡着梵音,哀伤溢满了灰暗的天际。缉毒队长薨逝的消息在警局不胫而走,能到场的同僚都到了,大家穿着黑衣黑裤,除了眼睛露在外,几乎看不清模样。孙思瑾在墓碑前放下一簇扶郎花,他摘掉帽子,对着无名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身后的同事排排站,也紧跟着鞠躬,敬军礼,这群警察用队友的方式送余辰景最后一程。余辰景的妻子和女儿站在墓前,警察敬军礼的时候,他妻子泪眼摩挲,女人背过身去,偷偷摸了好几次眼睛,女儿一直小声哽咽着,躲在母亲怀里。徐尘屿全程面无表情,在墓前洒下一杯黄粱酒,那是余辰景生前最爱的酒,他仰首看着这座埋藏着无数亡魂的山头。他今天穿高领黑毛衣,倒三角身材显得异常挺拔。徐尘屿环视着陵园,这座山葬着他的父亲,如今又埋葬了他的师傅,墓碑前没有刻名字,没有照片,风雨飘摇间,他茫然地不知身归何处,他看着墓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终途,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季松临站在他身侧,肩膀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晨霜,他挪近两步,肩膀挨着他的肩膀,跟着悄无声息地握住他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他把掌心的温度传给他,徐尘屿回头,嘴角漾开一个隐约笑意,有安抚的意思在里面。余辰景的妻子和吴语铃蹲在墓碑前烧纸钱,偶尔耳语两句,他妻子今日打扮得体,齐肩发编成辫子,束在脑后,风中夹杂着雨,浸湿了她的鬓发,她看起来比过去矮了些,许是佝偻着腰的缘故。吴语铃转过头,无意间瞥见季松临和徐尘屿紧紧交握的双手,愣了一瞬,随即又想到两人是好朋友,这种境况下,季松临也许在安慰儿子呢,她目光上移,看见了他们望向彼此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孙思瑾拜祭完,跟余辰景的女儿说了几句话,便走到徐尘屿跟前,两人松开相握的手,季松临暂时把空间还给他,退到一旁等着。孙思瑾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面色如常,走上前拍了拍徐尘屿肩膀,说:“这是领导班子商量后的决定,放松点,我们等你归队。”徐尘屿点头,只说他明白的。不止孙思瑾,队里长辈一一如此,他们安慰完余辰景的女儿,总要走过来同徐尘屿聊两句,对话内容无非是宽慰之类的词,在同事眼里,徐尘屿就像余辰景另一个儿子,徐尘屿接受大家的善意,他表现大方,诚恳而认真地道谢。吴语铃看着消瘦不少的儿子,满眼心疼,她带了好些感冒药,把塑料袋递给儿子的时候,顺便伸手拍掉他衣襟上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