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回重光阁时情绪明显很低落,少年安静内敛,一言不发。容欢静静凝视着她,没有问她是何缘故。两人照旧画图的画图,研墨的研墨,眼见起身前往洛城已经没几日了,玉辂却不见了人影。那日清晨,露珠还沾在叶上未曾消逝,晨间的风拂过满池晚荷,拂过石阶上的绿痕。无花刚刚练刀回来,却在踏进重光阁的那刻,忽然顿住了脚步。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成年老虎,那么大一只,懒洋洋地趴在榻上,不多不少,刚好将榻面占满。它的眼皮耷拉着,在闭目小憩,闻得人的脚步声也不睁开,仅通红的鼻子动了动,似在嗅什么东西。脑中有一瞬间的电石火光,无花试探般唤道:“白白?”白老虎抬起后脚挠耳朵,听到有人在唤它,懒懒抬起眼皮。随后,它身子一抖,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阁后天井中,整只虎躲在榕树后,仅留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偷瞧着无花。就这一模一样的怂德性,无花真有点怀疑这是昔日她家的白白。她越过天井,欲把白虎抓来好好鉴别一番,身后又渐渐传来下楼梯的橐橐声。无花悻悻收了手,转身,只见容欢明眸含笑,素衣清雅,正闲闲倚于门侧看她。玉辂不知何时回来的,一动不动立在容欢身后,看样子是他带回来的白老虎。容欢轻声开口:“白白似乎很怕你。”“它也叫白白?”无花脱口问道。“哦?”容欢意味不明地看向她:“花花还认识其他白白?”“……不认识。”无花道,“只是这只白老虎通体雪白,实为难见,想来叫白白也合宜。”“花花说的是。”容欢走至窗前,唤了一声:“白白,过来。”白白耳朵一动,缩着身子小心走位,自始至终都离无花远远的。见无花站着一动未动,它这才放开胆子一下跃进容欢怀中,大脑袋在他手心不断拱着,似乎十分享受。无花心里酸了,她的白白,从未对她如此撒娇过。“白白,这是花花。”容欢单手托住白白的半个身子,也不嫌费力。他引着白白来到无花身前,白白的两只后腿迈得很是不情不愿。容欢轻笑了声:“莫怕,花花是好人。”无花诧异地看了容欢一眼,公子神情温和,就和柔柔拂过发丝的晨风一般。白白的脑袋左右扭动,往无花看了几眼,又觑了觑容欢。见这二人都没什么反应,这才敢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在无花手心里舔了舔。手心湿漉漉的,无花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感慨,江湖令成了容欢的,连白白也成了他容欢的,而且白白似乎还颇喜欢它的新主人。对比起她来,容欢他可真谓人生赢家。人生赢家容欢伸手顺着白白脊背上的毛发,温声对无花道:“之后我们出发去洛城,一路上有白白陪伴,想必会有趣许多。”无花颔首:“明白,我稍后便去拾掇行李。”“嗯。”容欢的长睫微垂,语气有几分幽幽:“花花,你可想明白了,一旦随我离开,这怀月楼里的一切可是再也寻不回来了。”无花当他还在介意平生的事,然而她并非花梧,怀月楼不过她短暂的栖身之所,她自身毫无记挂,谈不上寻不寻回的。如果硬说记挂,那便是原主花梧之死始终在她心中留有遗憾吧。话说自那日和孟子离断了干系后,无花也确实没再见过他,据说又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回他又是去的哪儿?无花莫名笑了一下:“公子放宽心,花梧现在是公子的人,公子去哪儿,花梧便随到哪儿。”容欢也微微一笑:“如此甚好。”☆、由于要离开重光阁,容欢提前将外头的阵法给撤了。先前欲窥探重光阁的人便不在少数,只是慑于杀人不眨眼的阵法故而有贼心没贼胆。这回,容欢主动撤了阵法,不过才一个时辰,重光阁便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无花端了食盒,见石阶前人头攒动,有些疑惑不解。早在她离开之时,明明还没有这么多人。她随便拎个人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那人看热闹看得正起兴,突然被揪住衣领,本想破口大骂来着。可见揪住他的人是无花,一下颓了气势,唯唯诺诺,说是楼主回来了,现正在重光阁。无花直觉不妙,当即分开人群步上石阶。可毕竟人太多,石阶太拥堵,无花又不愿与他人挤作一处,是以走得颇不顺畅。然而才数步,她便听得一声虎啸振出林樾,旁边的人吓得退避三舍,路途一下子宽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