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去正面对抗,反而步生凌波,往门口避去,结果到了外头,却看到容欢正站在廊道上,架着一把劲弩对上她。两人相距不过数尺,他的表情却漠不关心,看无花仿若在看陌生人,无花一时说不出心中何种滋味。指节微勾,机关轻扣,三支亮白色的箭镞猝然朝她射来,无花来不及闪避,眼睁睁看着箭镞飞快擦过她的衣角,没入昏暗的夜色。身后很快传来鬼面人的闷哼声。饱含杀气的凛冽掌风向她逼近,无花还陷在方才的震惊中没回过神。玉辂见状,先一步追上来将无花狠狠推开,力道之大,令无花一个不稳,趔趄向前扑去,直接扑到了惊愕的容欢身上。两人绊倒在地滚了两圈,若不是围栏结实,几乎快要掉下去。纯白与藏青的衣裳勾缠交织,在地上层层叠叠铺展开。玉辂追着鬼面人远去,山下似有数支火把往重光阁赶来。两人气息交错,呼吸声清晰可闻。无花耐不住深吸了口冷气,感觉自己胸脯都要快被容欢压扁。不知过了多久,素来淡定的青年脸上闪过瞬间的慌乱,赶忙从无花身上起身。转过头平复了一会儿心绪,这才向无花伸手,似要拉她起来。殊不知,此举在两个“男人”之间实为不妥。无花捂住隐约作疼的心口,当下没显示出好脸色。她没理会不小心“冒犯”了她的容欢,径自撑着栏杆爬起。玉辂收了剑,独自赶回来,低声恼道:“跑了。”“嗯。”容欢心不在焉应了声,毫无责怪之意,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盯着无花,眸子里似有万千波澜。无花冷冷剜了他一眼,拂开衣袖转身就走,将将与玉辂擦肩而过时,忽听到身后的容欢隐含怒气诘问:“玉辂,你何故要伤他!”玉辂瞧了一眼气势汹汹却好端端的无花,有些不明所以:“主人,属下没有!”无花却似想起什么般,身形忽然僵住。她迟缓回头,只见容欢神色微妙,望向她背后,开口竟有几分踟蹰:“你后面,流血了。”心底升腾起不详的预感,无花往后背探了一眼,眼皮瞬间跳了几跳。他大爷的,居然是花梧的月事……☆、托月事的福,无花大半夜的享受了一回主子待遇。此时天色鸦黑,黯月沉沉,怀月楼内却灯火煌煌,人烟熙攘。重光阁闯入刺客的消息不胫而走,平管事连夜赶来向容欢请罪。无花整个人心灰意冷地瘫在浴桶里,半晌未动。直到外头有人扣门,询问她是否需要人侍候,无花才禁不住蹙起眉,冷声回不用。随手翻了翻方才送来的崭新衣裳,如出一辙的藏青色家奴服,中间还夹了一叠月事带……无花按住疼痛的额角,只觉得那处的旧伤隐隐复发。待人声散去,无花这才慢吞吞穿好衣裳,磨磨蹭蹭挪到书房。此处是容欢平日看书和做机关模子的地方。布置一览无余,各式各样的箭弩矢机括七零八落地分散在各处,书桌上被砚台压着的一叠画纸无人收拾,凉风吹过如堆雪般扬起一角。画桥相思屏上好的笔墨溶入清凉的月辉,宛如幽幽浮动的夏夜幻影。容欢原本姿态闲适地坐在太师椅上,以手支颔,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扯着绿萝的叶子,望着窗外的一弯新月,不知在想些什么。察觉无花的到来,他僵硬收回手,视线在她四周飘忽,语气颇有几许不自然:“你是女子。”无花自然知晓他心里头存了膈应,毕竟最初为了探她底细,他可是舍得下本让她更衣侍奉,甚至还让她看光了身子的!无花想起这些事,当下也有几分窘迫,干干地“唔”了一声,便不再多解释。容欢拢了拢清秀的眉头,抵唇清咳一声:“虽不知你装作男儿身有何难言之隐,但此事我不会声张,你无需担心。”“谢公子。”他愿意帮忙隐瞒,此事自然再好不过。但还有一事……无花想了想,垂眸提醒:“既然公子已知晓花梧乃女子身份,再留花梧在重光阁内做贴身侍候之事恐怕不妥。何况今晚那鬼面人吃了亏,再想擒住他恐怕得另择它法。”其实无花也没想到,玉辂竟没能擒住那鬼面人。根据她的观察,那鬼面人的功夫虽练了些年头,却仍旧比不上玉辂。但玉辂却让他逃了……要么,是那鬼面人在怀月楼里有内应,要么,是玉辂受容欢示意,本就不打算擒住鬼面人……思及前些时日,容欢对捉拿鬼面人一时毫不在乎的态度,无花怀疑地瞟了窗前的青年几眼。“嗯。”容欢淡淡应一声,也不知道是应的无花的前一问,还是应的她的后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