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花梧笑,装作听不出其中的讽意。“食盒给我吧。”抱剑青年仍不愿让她见钧旋子,作势要拿过食盒。无花露出纠结为难的模样,迟迟不肯松手。双方僵持了一阵后,无花才颇为惋惜地将食盒交给抱剑青年。待抱剑青年进屋,无花立即下楼,看到一楼厅前挂着的几幅名家山水字画,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黄昏夕阳下,青烟曼妙浮动,仿若女子华丽铺展开的绵延纱裙。无花踩着无数细碎的金光,穿过雾霭重重的葱郁树林,脚步轻快地来到孟子离跟前。孟子离看着她,脸上明显有片刻的失神。“孟兄,你能否帮我个忙?”“唔……你说。”孟子离反应过来,即刻别开视线,支吾着。无花抖开怀中的灰布包裹:“这些孟兄能否拿去帮忙当掉?”如今她被平管事的人监视着,连出个怀月楼都困难重重,更何况是去当铺?孟子离微转了头,当看到无花怀中的那堆字画,只觉得脑壳异常生疼。“你哪来的字画?”“重光阁。”“偷的?”“取的。”“那不就是偷的!”孟子离瞪直了眼。无花默了默,轻道:“我有留字条。”上书:取画急用,来日当还。至于来日是何日,这就不大好说了……孟子离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吐也吐不出来。他脸色涨红:“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私自拿重光阁里的东西,被平管事发现,你可是要打断腿的!”无花镇定自若地胡诌:“钧旋子说了,他不喜欢这类风格的字画,显得曲高和寡,叫我拿去换掉,换成街边小贩卖的那种,更显得重光阁有人间烟火气。”所谓街边小贩卖的那种,即要么诙谐,要么香艳。孟子离整张脸都绿了。无花抬眼望向孟子离,特诚恳地问:“这么说,平生他会信么?”“……你说呢?”最终,孟子离没能拗过无花,同她完成了这场狼狈为奸的交易。无花数了数,一千两,很好。她毫不吝啬地分了五百两给孟子离,又将剩余五百两塞兜里。然而银票还没来得及捂热,重光阁便派了人过来,说是钧旋子请她过去一遭。无花诧异地挑了眉,那个钧旋子不是一直不待见她,连避着她都来不及么,怎么今日肯主动邀她过去了?她仔细思索一番,总不至于是因为他发现厅中少了些字画而要拿她问责,毕竟那些字画属于怀月楼又不属于他钧旋子。无花觉得更有可能的,应当是她前几回送的膳食不符合他的口味,因此他现在需要重新布置一下菜谱?那倒是小事一桩。是以,无花淡定起身,又从容掸了掸衣裳上的轻尘,抱着孟子离刚从街上买回的一批字画,施施然跟着那人去往重光阁。☆、庭前雨落成花,雨花无声入泥,浸润得青苔幽幽。芭蕉树的叶子在澄澈的天穹下尽情舒展,偶尔被旁边的几滴雨珠溅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之音。无花抱着一堆字画走近雨亭,低眉顺目地立在雨帘之外,轻声问亭中人:“公子,您找我?”亭中那人一袭素衣清雅,长身玉立,手肘微屈,执一支大白云兼毫,横鳞竖勒,动作间行云流水,似正在亭中题诗作画。他的乌发零散披落在身后,依旧只用一根纯白发带随意束着,宛若天边恣意流淌的霞云,显得清淡闲散至极。闻得无花的声音,他的画笔未停,也未应一声。亭外抱剑青年目不斜视,一脸不关他事的模样,无花垂着眸子,也似极有耐心。耳边是雨打石阶的哔啵声。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青年缓缓收了毫笔,将其随意搁置在湖石笔架上,淡声道:“进来吧。”声音透过轻薄的雨幕传来,音色无端清渺。无花便应声进了雨亭。方才隔了一道雨幕,无花没看真切。现下她微微抬眼看去,只见青年侧身而立,白色束额下,一双乌墨色的眸子极淡睨着她,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就像是历经死生后重新归于平寂。他的鼻梁高挺苍白,一双薄唇轻抿,唇色极淡,像水墨画一般。公子淡如秋菊,轻如云烟,便是如此形容吧。无花怔神片刻,又觉得很疑怪,明明对方不过弱冠之龄,可看着她的眼神颇有种老僧入定的意味,她怎么着也觉得不自在。“你额上的伤可好些?”对方明显对她的伤势漠不关心,如今却硬要关切她这么一句,令无花不甚解其意。她微微一愣,回道:“好多了,多谢公子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