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被赋予了吉尔伽美什般的勇敢,巴斯奎特般的张扬,阿尔特涅斯般的美貌,这些构成了他的全部妄想。
……
苏合的六月,早就攀升至盛夏。
他一面重新开始画画,一面参与大四毕业展的策划,变得忙碌起来。毕业展的主厅在苏合市最大的博物馆,几乎整个市区的博物馆都在毕业展的展出范围。
反观姜既月,团队已经初具雏形,她们上手得很快,效率极高。除了制定大方向,她在团队中的作用也就变得不再显著,自然而然比以往轻松了许多。
她每天上班点卯,而后准时下班。
时不时去给在博物馆挥洒汗水的背带裤陆绥送水。
其实是她特意给陆绥搭配的衣服,白色螺纹背心、工装背带裤、白色手套、卷翘微湿的发梢,狠狠满足了姜既月年少时的修理工幻想。
原本搬实验装置的是那些学生找来的工人,结果他们没控制好轻重,把辛辛苦苦做好的毕设给弄坏了,他需要赶在开幕前把东西重新搭好。
他这才过去帮忙。
陆绥着实不想看到这些花费无数心血的作品因为运输不当而被破坏。
“月姐姐,你来啦。”一个女同学看到姜既月就开心凑上前。
她不过去送了几次下午茶,这些小女孩就喜欢的不得了。
姜既月也特别喜欢这样的氛围,关切地问:“累不累啊,来吃点东西。”
“不累,不累,老早习惯了。”
美术学院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生对那些体力活都已经基本免疫了。
她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陆绥,噗嗤笑出了声。
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毕业展,老廖也是这样一边干活嘴巴还一直念叨:“真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牛使。”
“月姐姐,毕业展那天你可一定要来看呀。”小女生激动地邀请她。
“放心,我一定来。”每年参观学校的毕业展是她的保留项目。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的情绪变得有些复杂,遗憾又有些释然。
听着不远处女孩子爽朗干净的笑声,她也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刻。日夜颠倒后的精神状态居然还很亢奋,凌晨三点,同室友一起用电瓶车拖着两米长的板也不觉得狼狈,迎面吹来的风,有着巨大的阻力。不算扰民的尖叫声好像还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朋克感。
好在没人发现,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女,也有鲜为人知的疯狂一面。
那时的她们还年轻,吃苦的日子也能当作享乐,时而对待生活语气傲慢,看起来也无伤大雅。
姜既月笑着说:“我会给你送花的。”
在美院的毕业展中有一条约定俗成的传统,腐朽却又颇具仪式感。就是:作品下面送得花越多,就代表作者的人缘越好。
她还记得自己毕业那年收到了许多的花,也送了很多束花。
正巧,陆绥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无声的对视。
她的眼眸微垂,率先移开了视线:那些花中,会有一束是他送的吗?
姜既月也只能这么猜想,那时的他们,很不堪、很丑陋。她期待能有更多人看到她的毕业作品,但独独不希望他来。
因为害怕,一见面,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能把这个念头,一丝一缕地压下。
—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收到的那则短信:2023年6月4日下午三点,沈溪陵于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享年86岁。
从怀疑,到不可置信,再到双眼失神。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裹挟了她的全身。
同看到母亲病危通知书的那刻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陆绥反应快扶住了,她就会跌坐在地上。
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害怕不小心就会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