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次见面是在春节的除夕夜,2月7日,距离那天刚刚3个月零15天。我只气得作势去踢他,“去你的!我们去西藏文艺汇演,都是露天舞台,我也没想到拉萨的紫外线会那么厉害,擦了防晒霜都根本没有用!”顾烽敏捷地躲开,啧啧道,“以后别跳《白天鹅》了,跳《黑老鸦》吧,连妆都不用化了!”笑闹之后,他终于在我对面坐下来,弯起好看的丹凤眼,“什么时候到德国的?怎么不早打招呼,我好去机场接你。”我哼一声,“假惺惺。”他笑,“想吃什么好吃的,尽管点,今天哥哥请客。”我低头看菜单,只回了两个字,“弟弟!”顾烽,“说多少次了,你早产,按预产期算,你得叫我哥。”我抬头,“我要叫你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他微愣。我继续道,“我妈又催婚了,顾烽,你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我哼哼着,“我们俩凑合一对算了。”顾烽似乎想了一会儿,谨慎地选择措辞,“露露,你知道我爸的眼睛吗,他现在几乎全盲了。”“知道啊,没关系的!”我急切地开口,生怕顾烽觉得我嫌弃他的家人,“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承诺吗,我要做舞蹈家,赚的钱都给叔叔看病。这些年我偶尔接些商演,也存了一笔钱,有差不多一百多万,我愿意全部拿出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烽轻声打断。“不是钱的问题,我爸的致盲原因,是视网膜病变,全球还没有任何技术能有效治疗,我现在研究的课题就是这个,我想在我爸有生之年,让他看到光明,所以,我暂时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恋爱、结婚、成家,对我来说,都很远。”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即使说着拒绝的话,也像低音提琴般动听。“露露,你很好,值得更好的男孩子。”啪嗒一声。那是大颗的眼泪滴在我裙摆上的声响。我死死地咬住唇,逼退眼里疯狂汹涌的泪水。不,一定是我不够好,顾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我已经向着心爱的男孩走了99步,最后1步,是我的尊严。没有下一次了。我知道我可以放下了。有的人,即使你为他倾尽所有也无济于事。他不爱我,他不爱我,他不爱我……我的单恋,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最后道别的时候,我扑进他怀中。顾烽瞬间僵住,胳膊伸在半空,似乎不知该拿我怎么办。我轻轻呢喃,“别动,最后再让我抱一次。”他不动了。我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心口。他的胸膛那么宽,那么暖,里面的一颗心脏砰砰跳着,全身弥漫着好闻的,淡淡的草木清香般的味道。据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我是那么、那么、那么地喜欢他啊!可我知道,他不属于我。他的这颗心,不在我这里。两秒之后,我松手,退后,眼前的一切在泪光中扭曲模糊。我用力对他挤出一个狼狈的笑,哽着嗓子道:“顾烽,再见。”12多年之后的某一天。顾烽抱我在怀中,他告诉我,在我哭着对他道别、转身跑掉的那个瞬间,他的一颗心像是也被我带走了。胸腔里空落落、血淋淋的,那是剜心般的痛,他从来没有体验过那样的剧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痛得一股热流从眼角流进嘴里。自从记事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这是唯一的一次。他的心碎掉了。我已经27岁了,之前眼高于顶,身边追求的男人很多,介绍对象的也是络绎不绝,但我哪个也看不上。渐渐地,那些热心的熟人阿姨们,提到我都是不屑地瘪嘴:不就长得有几分姿色,还真当自己是林妹妹了,非得嫁给贾宝玉不成?没错,我是跳芭蕾舞剧《林黛玉》成名的,熟识的朋友们都爱唤我林妹妹。但我不喜欢这个称谓。林黛玉红颜薄命,多情总被无情伤,至死也没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我不要做她那样孤苦伶仃的人,我要成个温暖的家,生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2016年的国庆节,我嫁给了市电视台的青年才俊,知名摄影师,蔡向坤。小蔡是留学日本的高材生,也是我妈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他比我大4岁,去年才从日本回国,机缘巧合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开始热烈地追求我。其实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小蔡的爷爷是我爸单位的老领导,退休前升到了副厅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