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愉嫔这时候偏要冒尖儿,为难地说:“咱们出宫,身边多少都带着伺候的人,纯妃娘娘您瞧,要挤怕是不大容易。”这要是换了裕贵妃,为了两面不得罪,必定会和她们打商量,或是退上一步,形式上减免几辆。可惜老姑奶奶不是裕贵妃,她那双凤眼紧紧盯着愉嫔,要把人盯出个窟窿来似的,半晌忽然一笑,“谁要是怕挤的慌,那就暂且留在行宫,等下年皇上来避暑,再跟着回北京吧。”这么一来,可再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了。太后都在这儿得病了,下年皇上还会来吗?留在行宫,对于妃嫔们来说等同发配,这回别说挤一挤了,就算让她们徒步走回京城,她们也干。于是老姑奶奶一叫散,众人立刻各回各处,麻利儿收拾东西去了。皇帝从里头出来,叹着气儿说:“太后要回宫,照这病势,确实是回去的好。可毕竟几百里地,就怕路远迢迢,她的身子经不得颠簸。”这也确实两难,颐行想了想道:“只好在车辇里头想辙,四个角拿软乎点儿的东西垫上,上头再铺一层铺板。路上尽量慢些,减少颠簸……总是回到宫里,太后心里才能踏实。”其实背后的实话,谁也不敢说出口,这么严重的痢症,要是当真不得好转,确实是会出人命的。回宫,目前来看是个万全的准备,就如太后所言,万一事儿出来,一切也好安排。于是一鼓作气,既然定下了就不要耽搁,这次回京可说是轻车简从,随扈的大臣和后宫主儿是一个不能少的,只是各嫔妃身边伺候的只留一个,剩下的人员另作安排。人少了,事儿就少,来的时候花费了十来天,回去日夜兼程,只用了七天就抵达紫禁城了。这一路上,颐行都在太后车辇里,帮着云嬷嬷和笠意一同照应太后。太后的境况比在承德时候好了一些,能进稀粥了,最长可以半天不传官房。云嬷嬷说吃食能在肚子里留住了,就是好迹象,只有留住才能长元气,人才能慢慢缓过劲儿来。车辇进神武门,就见裕贵妃带着留宫的几位妃嫔在道儿旁跪迎,一色的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相较于她们来,颐行可说是半点也不讲究,这两天早摘了头上簪环穗子,简直就像个伺候人的大丫头。太后有时清醒,瞧见她的模样,心里很是愧疚,“我这一病,倒拖累了你,我跟前有人伺候,你且好好照应你主子要紧。”颐行只是笑,“主子身边有怀恩他们,不必我去伺候。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给云嬷嬷和笠意姑姑打个下手。”笠意听她这么称呼自己,依旧诚惶诚恐,“您如今是娘娘,回宫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还管奴才叫姑姑,愈发折得奴才不能活了。”她却还是一如往常,谦逊地说:“太后身边人,都沾着太后的荣光,在我眼里高人一头,叫一声姑姑也是该当的。”这就是她为人的道理,一方面确实在家受过这样的教导,老太太房里的扫地丫头尚且有体面,何况太后的贴身女官。另一方面呢,说得粗糙些,阎王好哄小鬼儿难缠,光是太后喜欢你不顶用,耳根子软起来也顶不住身边人日夜的上眼药。但要是反着来,天天有人说好话,那么往后顺不顺遂,也打这上头来。车辇一直到了顺贞门前,因有门槛,已经没法子继续前行了,就换了抬辇来,颐行和皇帝一人一边搀扶着,伺候太后坐下。裕贵妃和恭妃、怡妃原也想献献殷勤,无奈就是伸手无门,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去远。怡妃哼了声,“这纯妃可真是个人物啊,瞧瞧,侍疾侍得这副可怜模样,太后和皇上八成感动坏了,愈发拿她当个人儿了。”恭妃笼着袖子哂笑,“您二位没听说?人家给太后挡了一刀,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功臣。再加上这一路侍疾,咱们呐,往后再也没谁能是她的对手了。”贞贵人适时插上了一嘴,“三位娘娘没上承德,不知道里头经过,据说和妃的死,也和她有关……如今她还在太后跟前讨巧,焉知太后这次患病,不是和妃作祟的缘故?”这么一来,白的也变成黑的了,后宫里头立时流转出了纯妃得罪和妃阴灵,给太后招去祸端的传闻。这消息一直传到永寿宫,传进了颐行耳朵里。颐行听了只是嗟叹:“我原本还和皇上说呢,后宫之中的嫔妃们不容易,这会儿看来,我是白操了那份心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事儿一般很难做到,既然那些人这么不领情,就不必再替她们着想了。银朱说:“越性儿告到慈宁宫去,让太后来评评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