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能做、女子却不能做的事?比如说像她现在这样每天甜言蜜语哄得各家姑娘面红心跳、围着他团团转?那倒确实是只有男子能做——自从这小子到了汴京,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成天地就往他那里跑……追命忍不住暗暗腹诽了一句,沉下去的心却是慢慢又放松下来、放回了原处,却立时就听到小道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清冷中带着疑惑,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不满?
“为什么……是女子,就不能喜欢?”
追命立时吓了一跳:“你和她都是女子,当然不能喜欢她!”
——坏了!小道姑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懂,莫不是就这么喜欢上了女子?
“沉疏……很好,”希音咬了咬唇,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少见地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坚持”和“愤懑”的表情来,“她……给我做点心、做饭,陪我练武,让我在花园里打坐——她那里种的花让我觉得很舒服、对修炼也大有裨益……她对我很好,和你一样好,我喜欢她!”
希音说话一贯都是不疾不徐、轻声细语、没有起伏,可这一次,说到最后,她竟是渐渐大声了不少,语速也少见地加快了起来,直到最后一句“和你一样好,我喜欢她”,竟是掷地有声、异常坚定,细听之下声音微颤,竟是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委屈。
追命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重点,片刻后忽地反应了过来,有些懊恼地一拍自己脑袋,迅速抓着重点追问道:
“你喜欢沉疏,因为她对你和我对你一样好?”
希音抿了抿唇,点点头。
追命心下微松,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又明白了些什么,接着试探性地问道:“所以……你喜欢她,是把她当成朋友?就……和我一样?”
追命略略迟疑了片刻,到底是还是将最后那句“和我一样”也加了上去,心情却是一下子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该希望她点头好,还是摇头否认、说自己不是普通朋友来得好。
希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神色里是慢慢的理所当然和疑惑——疑惑着他为什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她的朋友,她自然是喜欢的。
追命心里蓦地一松,迎着小道姑的视线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有些语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巴开阖了几下,却终于是没有说话,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仰头吞了几口酒,而后却又是苦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自己多想了,小道姑呆呆傻傻地连什么叫做喜欢都不知道,他又怎么还能高估她的心思、以为她已经开了窍懂了情呢?
希音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又是笑又是摇头的追命,眼底满是疑惑和茫然——追命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哈哈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嘲笑自己瞎紧张,一颗心却到底还是安定了下来,又倒了口酒,一手撑着地面一跃而起,转眼就已经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小道姑的肩膀:
“刚才是我胡说八道,小丫头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全都忘记吧!沉疏很好,你喜欢她吧,没事!”
——小道姑还不懂感情,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开窍的,他不想逼她、勉强她。
希音仰起脸,微微带了点疑惑,再一次看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对他的“反复无常”感到疑惑,但她生性不爱刨根问底,见追命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多问,眼底的疑惑很快褪去,又恢复到了平时的平静严肃,乖顺地点了点头。
追命这会儿已经把遗憾感抛到了脑后,得知没有“情敌”之后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心情畅快地喝了几口酒,笑着伸手搭住了小道姑的肩膀:
“好了没事了,快去睡吧!”
希音安静地点了点头,顺着他手的方向就打算转身进自己的房间,才走了一步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追命,略顿了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明天,我也去。”
她的声音又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的轻声细语和波澜不惊,但这样毫无起伏的语气听起来竟好像莫名地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就好像——她陪着他一起破案、一起面对危险、一起出生入死,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一样。
追命现在算是发现了,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小道姑坚持的,他最后多半都会在她那平静的视线和语气里败下阵来、提不出半点反对的意见——追命想着,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葫芦叹了口气,也不再去和小道姑强调案子有多危险,索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那行,我们明天早上就走。”
——语气和表情满是无奈,心头却是一片柔软和温暖。
希音点了点头,松开手,这才终于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
第二天天刚破晓,神侯府门前就已然站了两个人影,一人高大魁伟、不修边幅,另一人却是纤细娇小,一身道袍——希音和追命准备出发了。
“那咱们就走了?”追命抱着葫芦看希音。
希音点了点头,却又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眼对面还大门紧闭的宅院,略略迟疑了片刻,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地转了头——
四个身背长剑的青衣童子正抬着顶轿子稳稳向门口走来。
四剑童都还尚是孩子心性,颇为活泼,笑盈盈地向两人打招呼。希音点了点头,追命却是已经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一边扬声问轿子里的人:
“大师兄,你怎么也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