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猝然抬头,这才想起明天确实是没有陈学士的课的,想着补救之法的王若兰又急又愧,眼睫上挂了泪花,这样假惺惺的道歉换成她她也不接受。
萧明希手执紫毫笔,兀自练起字来:“若是无事,请姑娘回去坐着吧。”
课上的事,王若兰是引子,她心中自然做不到毫无芥蒂,但她也知道怪不到王若兰哪里去,陈顾全对她有偏见,哪里都找得到借口为难她,因此也怎么没放在心上,只让王若兰回座。
不过王若兰好像有些不情愿,在她身旁安静坐了会儿,一步两回头地走了。
萧明希待在碧华宫的大半时间都在读书练字,这么多年书法上略有小成,在纸上运笔如飞。
她写了几个字停下,纸上忽然暗了一片,一道斜影落在她笔下。
抬头看,原来是才进来不久的王祁。
“殿下心不静。”他如是点评道,“不过殿下似乎在书法方面有些造诣。”
“也不过尔尔。”萧明希回道,她看着王祁,发现自己有些能真切的明白为何父皇与世家大族在权力的两端你进我退了。
她透过王祁看到了王家,朝中官员多是丞相王晔的门生,势力庞大何其可怖。如果说徐家在军中有一呼百应的能力,那么王家在朝中文臣中也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今天她不在,王若兰课上被陈学士发现与人闲聊出声,最多被严词警告两句,像徐仲明找人代抄一样被轻轻放过。
到她身上,那便是借题发挥,寻由头治理她的好时机,可笑她是所谓的一国公主,待遇还不如一个世家的贵女。
她想到萧重楼,父皇迟迟不愿将太子之位给他,实在是……能理解极了,这样的感觉,只有她这样无母族依靠的才能深刻体会。
萧明希相信,如果不是父皇只有萧重楼一个皇子,太子之位绝不会落到他头上。
王祁在她眼中看出一丝漠然,他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位殿下,有时眼中如深潭,有时如清泉,全在人微妙难察的转变间,不过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或许是自家妹妹同她说了什么,惹了她不快,他走回讲案。
崇文馆每日上午两堂,下午有时没有课,七日很快过去,明日就是休沐。
除开第一天她和陈顾全发生了不快,后头几天都十分平静,不过陈顾全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论语》这一课彻底搁置了下来。
崔珠每日在最后抱着书案睡觉,她早与陈学士相看两厌,没有陈学士管她,她睡得更加自在。
上完最后一堂,众人都归心似箭,纷纷收拾好了书匣行囊出宫回家,萧明希最后收捡好书匣,和崔珠一道回碧华宫。
两人刚走到一处宫墙转角,前面一名淡蓝圆领窄袖长袍的一脚踹翻旁边小厮提着的书匣,冷笑道:“你装什么装。”
“心里高兴极了是不是?”
书匣哐当滚在地上,匣中的书本掉出来,小厮蹲下身捡书。
蓝衣少年又朝小厮手上踢了一脚,书本从小厮手上飞出去,那瘦弱苍白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他揪起面前小子的衣领,张照面无表情地对上他傲慢嚣张的脸。
“你课业写得好又怎么样,还不替我写的?”
张照捡书的手一顿,还当张修言突然发什么疯,原来是为这个。
方才陈学士课上点评众人课业,张修言拿了上等,被陈学士点起来展示,问了他几个问题,张修言没答上来,陈学士便皱着眉让他背课文,张修言课文更是背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