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被推出来,医生也成群结队地涌出。
为首的医生看着他们道:“两位是病人家属吧,还好送来得及时,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继续留院观察吧。”
程澄终于卸下了强撑的那股劲,连连道谢,一路跟着到了病房。
她留下陪了一整夜的床,邓新晟被她打发回家去了。
……
东方天蒙蒙亮,程澄看了眼病床上的程正原,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说不出怀着怎样的心情,她踱步到走廊的尽头,视线透过落地窗,落到医院对面的学校。这也是程澄的高中,记忆中她新学期开学,抑或学期末家长会,再或者家长运动会上,总有爸爸妈妈一同出席的身影。
这是同龄的伙伴一直艳羡的。
至少高三毕业前,记忆一直是美好的。
走廊里又有值夜的护士查房。
窸窣的脚步声回响着,程澄的视线才缓缓收回。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一片死寂。
曦光只是天边浅浅的一道印子,声控灯灭下去时,迷蒙的黑暗跟着降下来。
五感在变强。
程澄闻到医院熟悉的双氧水味,情绪回落。
——这不是妈妈住过的病房区。
可双氧水味打开了记忆的阀门,铺天盖地的情绪压下来。
……
邓新晟一夜无眠。
本属于程澄的半边床被凉意浸透,他在另半边频频翻身,终于僵麻着起身。
想起程澄的那句“在想要离婚的我眼里,这意味着冒犯”,即便无所事事又到了医院,他只是守在病房外。
只要她看不见,这就构不成‘冒犯’。
天已经临近破晓,他又去买了早餐。
折返回连廊时,邓新晟看了眼时间,也不过才五点半。
他抱着保温桶,坐在走廊,细数着能再见到程澄的时间。
走廊静悄悄的。
忽然,一扇病房门‘吱呀’轻响,引得那处的声控亮起。
他心脏缓缓绷紧,目不转睛盯着那道人影。
——那是程澄,他无比确定。
邓新晟隐在未亮起的黑暗处,他没有动作,只有眼神随着人影飘忽。
从告知离婚到如今,过去不到十个小时。
他想起房间内满地的离婚协议细则,神色幽深了一瞬。
从程澄公开布诚地提出‘离婚’起,某种意义上他就不再是程澄名正言顺的“老公”,这段将裂未裂的婚姻,有了所谓“雷池”般不可逾越的地界。
譬如,程澄穿得再单薄,雷池外他能做的只有注视。
值夜的护士走过,带起一连串的光亮。
紧接着,声控灯一寸寸灭过去。
邓新晟隐在黑暗中,眼神尽管放肆地凝视着远处的妻子。
——她站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了。
他盯得太久忘了眨眼,眼眶微微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