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冷笑了一声,声量也提高了一些:“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就是恨我,所以才这样折磨我!你没有告诉父亲,只是为了显得善良、贤淑,让父亲更加偏爱你如果你这样,我宁愿你去父亲面前告发我——”
“你肯定吗?我会当真的。”路易莎不为所动,一副你敢点头,我就敢立刻去告状的样子。而这也立竿见影,伊娃仿佛是被掐住了后脖颈的猫儿,一下不敢张牙舞爪了,说话也停了下来。
伊娃安静了,路易莎才继续说:“小声一些吧,伊娃。好在这里不是宫廷,好歹还能将流言局限在小范围内。不过我猜你特意趁我外出才找我,就是不想宫廷里再传什么了,人总是更想避免在熟悉的人群里丢脸,是不是?”
路易莎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真的并不恨你,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可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从我回归宫廷后,你一直对我抱有恶意。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我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扮演一个宽容的姐姐,所有人,包括父亲,都被你骗了!你真是虚伪极了!”伊娃恨恨地说。
“我没有扮演一个宽容的姐姐,这完全是你的想象,更多时候我从没主动搭理你,不是吗?当你犯错,我不是宽恕了你,我只是无视了你——就算是当着父亲的面,我也可以这么说。说我其实并不爱你,除了要尽的责任,我不会为你做什么。”
伯爵又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来路易莎不是什么‘好姐姐’,但大贵族们,谁又会要求自己的孩子们兄友弟恭、姐妹亲热呢?能够维持表面的友爱,尽到各自应尽的责任,就算好的了。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不能‘无视’?”像是抓住了路易莎的错误,伊娃立刻指责:“所以,你也只是装作不在乎,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不会‘无视’了,是不是?你就是觉得我用的是你的钱,你未来的钱!”
说起来,这个时候伊娃找路易莎闹,这对她其实没什么好处。她只不过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所以一定要来出这口气!反正她和路易莎的关系一直不好,而且马上要出嫁了,就算撕破脸也什么都不怕!
伊娃现在就很想撕下路易莎那张,平淡到什么都无法改变,伪善到让她觉得恶心的面具!
“不,那点儿钱我不在乎,我连玻璃镜都弄出来了,你知道一面穿衣镜能赚多少钱吗?”路易莎又叹了一口气:“你花几千镑,我卖几面穿衣镜就弥补过来了,我为什么要为这件事上心?而且那是父亲的钱,又不是我的,我从来没把父亲的钱看作是自己的。”
“之所以这次不能无视,是因为我得忠于伯爵,不能明知道你在损害他的利益,却一言不发。伯爵一直都很信任我,这给了我办事时极大的自由,我不能损害这种信任——信任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一旦损坏就难以修复。”
伊娃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实在不能接受,路易莎破坏了自己的谋划,完全和她无关。她很想否定这个答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因为她心里知道,路易莎说的极可能是真的。这完全合理,也符合路易莎一贯以来的风格。“我讨厌你!我恨你!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比现在更风光、更快活!”沉默了一会儿,伊娃终于吐出了这句话,这也是真正的真心话了。
不,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路易莎心想。要是没有她的话,伊娃就要和菲利普结婚了,那真可以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一直就是个王子妃,而菲利普继位时,她已经因为难产去世,然后王后的尊贵全由女主享受了。更重要的是,她不幸福,丈夫从未爱过、尊重过自己,但为了菲利普,她一直在嫉妒、陷害别的女人。
虽然和波拉格国王结婚也不见得更好,但总不会比原本的命运更差了——丈夫精神出轨,宫廷生活苦闷,然后在当王后前夕,难产早逝。还能比这更差?
不过这些路易莎都没法说,她只能微笑着点点头:“如果你愿意这么想。我原本以为你会满意王后的头衔,毕竟之前你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未来,你可别想沾我的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说动我的丈夫来帮你!”伊娃仇恨地瞪着路易莎。放出这句狠话的她心里舒服了一些,但说完之后又有一些后悔。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要是路易莎拿这话去告状,那是一告一个准——巴尔扎克伯爵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多,将她嫁给一个国王?不就是图联姻的好处吗?现在伊娃这样说,似乎是将来布鲁多如果要求援于波拉格,她不只不会帮忙说话,还要阻止呢!
既然是这样,那还联什么姻?
不过,很快伊娃心里的后悔又消散了,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在场除了她和路易莎,门口守着的也是路易莎的人。路易莎就算去告状,她只要不承认就行了,而门口的人作证,还可以说是路易莎的人,当然帮她。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明白,布鲁多好了,你才能好的道理。以布鲁多和波拉格的地缘,基本不会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你这个王后会当得很轻松的——算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路易莎本来还想劝一劝伊娃,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劝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激发她的逆反心。干脆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需要面对叛逆女儿的人是巴尔扎克伯爵(13岁,还真是叛逆时期!)。
等到她做当家人,需要调和布鲁多和波拉格的关系时,说不定她都是瓦松的王后了。
那时候局势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就是路易莎和伊娃,在她出嫁前最后一次‘冲突’了,伊娃最后一段在家时间,两人处于谁也不和谁说话的状态。直到9月18日,这是晴朗凉爽的一天,一看就是个好日子,‘布鲁多的伊娃’要出嫁了!
这一天之前的几天,整个布鲁多宫廷已经在为此忙碌了,主要是整理伊娃的嫁妆,安排送嫁的人手等等。直到前一夜,宫廷女眷几乎都围绕着伊娃,说笑与教导是这一晚的主题——作为未婚少女的路易莎,‘教导’是轮不到她的,但按理她身为姐姐,应该一直陪伴伊娃。
然而,自始至终,路易莎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呆着,笑眯眯地看着一切。对于这一有些不合礼仪的行为,所有人却像是看不到一样。
然后第二天清晨,伊娃拜别宫廷里的父母,终于在一众布鲁多贵族的护送下离开了。
护送的主力是男性贵族,但也有一些女性贵族一同行动,路易莎就是一众女性贵族中的头领。她的年龄虽小,辈份上也只是新娘的姐姐,不过她身份最尊贵,这才最重要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送嫁的男性贵族,都听从她的指挥。
不过路易莎又能指挥什么呢?她也是第一次参与这个时代高级女性贵族的送嫁活动呢!
她和其他人一起,一起送着伊娃来到特鲁瓦的本座教堂,成为伊娃祷告时的旁观者。然后又是全城巡游,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伊娃作为主人公,最后一次巡游特鲁瓦了——今后她就算回娘家,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了。
再然后,众人就投宿到了特鲁瓦城内的一所大修道院。这也是预定行程,要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为伊娃行过一场祝福弥撒后,再正式送她离开。
又是天明,做了祝福弥撒后,布鲁多的贵族们,以及爱看热闹的市民,一起将伊娃送出了城。这次是真的送离了,之后只有几位堂兄带领骑士,护送伊娃和她的侍女,这一路去波拉格——路易莎作为姐姐,最后为伊娃送上了一份礼物。
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但足够值钱,所以没人挑得出错来。
那是一枚珍珠戒指,只镶嵌了一颗硕大的、圆滚滚的白珍珠,珍珠用的是路易莎随身空间里的澳白。这样的珍珠路易莎也没多少,说起来还是上辈子亲姑姑的东西。原本不想给的,想着拿一件金匠那儿订购的大珠宝就差不多了。
但路易莎想起伊娃似乎很想要她的澳白珍珠(谁又不想呢?),到底还是拿了一颗镶嵌戒指送了她。
不是什么姐妹和解,这一刻,路易莎只是单纯祝愿一个原书中没有好结局的13岁少女,祝愿她摆脱书写下的命运,就像祝愿自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