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九崖推开大门:“时间比较紧,我只来得及打扫室内。明天我就找人把院子收拾了。”
“无碍。”聂明月走进大厅,“这里不错。”她沿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走去,又停了下:“计九,多谢照拂。”
计九崖知道她的性子,她正在释放最大的善意让他放轻松,一张老脸瞬间开花,一扫来路时的谨小慎微:“您是长辈,应该的。”
到了地下二层,是一条狭长的封闭通道。沿着通道走了大概三十多米,竟然有一座电梯。
计九崖按动电梯,三人进入。唐槐见电梯还有向下的按键,寻思难道地下还有一层?结果电梯居然是上行,再出来的时候,就在山崖之上了。
门口一条沿崖壁而建的木栈道出现在眼前,路的尽头,是月亮湾最大的一块黑色礁石。
礁石被修筑成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台。迎面无风,平静的海面被一层低云压着,灰蓝色的天空与海在远处尽头连成一线。
唐槐从未在礁石上观过海。他看着聂明月捧着骨灰坛,一直看向远方,计九崖撑着黑伞站在旁边。两人都不说话,唐槐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敢做。
良久,聂明月终于动了。她问:“你多大了?”
唐槐连忙回答:“回太奶奶,我二十一了。在京城读大学,今年毕业。”
聂明月瞟了他一眼:“唐青山这个臭小子,教坏小孩子。”她又忆及往事,似有所感:“我最后一次见他,他也是你这般年纪。”
唐槐才反应过来,之前她骂的“臭小子”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爷爷。
“爷爷说过,您是唐家最重要的人,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唐家。”唐槐忍不住为坛子里的爷爷解释两句。
“所以你太爷爷什么时候走的?”
“啊,我没听过太爷爷的事,我只知道您。”唐槐心想,还不承认是我太奶奶,这不就问了吗。
“大概五十年前,唐先生把您安顿到好后,就自行去了。临走交代了我一些事。”计九崖回,“他说您今年春天一定会回来。让我提前在海泽守着。我有点事耽误了,年前刚到。”
“你做得很好,青山也很好。”聂明月深深看了唐槐一眼,又转过头,直接打开坛子,毫不犹豫地把骨灰扬向了大海。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使力的,白灰没有沾身半粒,洋洋洒洒赴海而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泼墨般的弧线,似在对岸上的人做一场真正的道别。
“走吧,回去告诉我,他交代了你什么事。”聂明月转身,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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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九崖将两人带到地下一层。这一整层都是书房,顶天立地的书柜铺满整墙,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唐槐留意了一下,一部分是古往今来的神怪志异研究、民俗文化资料,更多的是历年来的报社杂志刊物,均按年代存放。最远的可以追溯到民国。
“唐先生说,希望您回来时不要错过发生的事,安排了专人常年搜集的,我刚布置完。”计九崖说,“去年唐青山提醒我,现在有电脑和网络了,就不用翻这些老黄历了。我不太懂这个,回头让小唐帮忙买个最新款。”
唐槐一听点到自己,忙不迭应下来。
聂明月让他在书房待着,和计九崖又上了楼。
二楼门口设了限制,聂明月一拂袖,门打开了。一个冰蓝色玉盒置于房间正中,周身闪动着莹莹光华,盒子内壁有符文雕刻,中间呈凹形,正好容一人平躺。
计九崖看到玉盒,忍不住心神激荡:“我终于又见到它了。锁沧海!”
“是的,谢谢你当初借出家族法宝,不然此事也不会这么顺利。”聂明月说,“我做了些改动,你看看是否合意?”
“和明堂之主共处五十年,是它的造化。”计九崖努力平复心情:“得小姐之手改造,是我计家的荣幸。小姐此次已如期回来,是当年的计划成功了吗?”
“非常顺利。刚才我看唐青山在月亮湾布下了山海结灵大阵,你又提前行雨百日守关助我,今年之境,已无大碍。”
“这是大家的福气。”计九崖笑了,这笑确实发自真心:
“海泽的雨,可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