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凝视着他。
黎献愚微蹙眉头,刚要说些什么,被马车外的一阵异响打断。
黎献愚警戒,下意识将手中卷轴塞给黎禾,“保护好它。”
他撩开车帘,命令车夫停车,又厉声对黎禾说道:“无论无何,不要下马车。”
说罢,他走了出去。
马车上,独留黎禾一人。
她紧紧抱着卷轴,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刀枪碰撞之声紧随其后。在一会儿,她听见刀插进牲畜身体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闷声,她好似听见血液喷发而出,好似看见了被染红的落叶。
她紧紧抓着卷轴。
一把刀从门帘缝隙中探进来,刀刃闪过冷光。
黎禾盯着刀尖,屏息凝神:刀尖上一滴血,摇摇欲坠。
刀缓缓撩开门帘,冷冷的目光停留在黎禾身上。
“有人吗?”
“没人。”
门帘被放下,再次留给黎禾一片黑暗。
脚步声渐行渐远。许久,黎禾才回过神来。她感到全身发麻、发冷,她猛然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还活着。
父亲说:不要下马车。
但她明了,或许父亲已经无法再约束她的行为。她起身,撩开门帘,走出马车。
月光之下,躺着僵死的马夫和一具无头尸。
“咚”一声,卷轴从黎禾怀中滚落。她僵直地站在那儿,想着:没有头,没有身份,未必就是某个人。
许久,她才想起父亲最后的嘱托,忙地捡起血泊里的卷轴,缓缓拉开一看,卷轴头上写着“乌夜啼”三字。
她微蹙眉头,收好卷轴,满手鲜血。
从前父亲最喜欢与徐伯伯,一人吹箫,一人弹琴,合奏这首《乌夜啼》。
如今,琴断箫亡。
她紧紧地抱着卷轴,心中空空荡荡。
夜里风紧,森林发出呼啸之声。
黎禾蹲在血泊里,怀抱卷轴,双眸在月色下,闪着懵懂之光。
风越来越大,周遭树叶沙沙作响,躁动不安;地上血液滚动成珠。
黎禾错愕,不由起身、后退,惊讶发现手上的鲜血也在跳动,好似要从她肌肤上挣脱出去。
她还未明了情况,就见地上的无头尸站起身来。
她猛然抬头:父亲本就很高,就算没有头颅,身子也宛若一颗高树,挡了一半的月光。
黎禾怔怔凝望着无头尸:父亲的肩膀依旧很宽大,父亲的身姿依旧儒雅、孤傲。
无头尸转身,离去。摇摇晃晃、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