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一收缩,触到她按着虎口处的指尖,带着冰凉。
车儿看他不是不悦的模样,也不再惧怕,手上加了力道,抿着嘴对着他笑了笑,低头继续揉按,刘琮听她轻快的声音传来,莺啼一般,啾鸣不宜。
“在想将军。”
刘琮眉毛一挑,握住虎口的冰凉:“想本将?”
车儿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按他另外一只手。
“我初始不识,总听别人说将军暴虐,滥杀无辜,等时日久了,也明白了将军的苦衷。”
这倒让刘琮诧异了:“说来听听,本将有何苦衷?”
车儿偏了偏头,想起日前寨子里的村民议论的事情:“世人只知将军事却未晓将军意,自古功成,皆是白骨铺就,哪有不费吹灰,便轻易取得,秦帝统六国,战四方,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哀鸿遍野,但却也是这位秦帝,给予百姓山河永固,万世安康。事皆有序,若得盛世,总得有些付出,自古两全之事皆难为。”
刘琮知胡车儿见识颇广,这一番话说的让他更是心旷神怡,他从冰凉中,抽出自己的手,暗自琢磨,道:“自古两全之事皆难为……”
他缓缓站起,笑看着胡车儿,道:“你倒是把本将心里这些年来的疑惑一语道破了。”
车儿不知刘琮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是何话,也跟着他道:“将军有大义,小的也是将自己心里的话如实说出来,若是说的有误,望将军不要生气。”
“不!你说的深得本将欢心。”
他如何欢心也不说破,话头点到即止,他抿着嘴角,一派悠闲的模样,伸展了手臂,车儿替他将箭袖和护甲一一解下,置于架上。
对着他伏了一礼,就要退下。
刘琮坐在榻上,自顾的脱下皂靴,车儿看他对自己没有理睬,将将要退下,忽听那人开口道:“夜里风大,床榻冰冷,今夜别走了,替本将暖榻吧。”
车儿脚步一顿,身子一僵,睁大了眼睛看着刘琮,那人将皂靴并起,置在塌边,随后才慢慢起身。
随后才看着门边呆若木鸡的胡车儿,似是疑惑车儿为何还是一动不动。
他这话说的随意,就好像是平日里要车儿传膳一般的语气。
车儿面上笑挂不住了,僵笑了几下,脚底蹭着地面,往前挪去。
等她挪到塌边时,刘琮已经躺在了塌边上,寝衣惨白的和车儿的脸一般。
她看着刘琮欣长的身子铺在塌边,她面上一红,何时见过刘琮这般模样,即使是在以前伺候的日子,她也不曾见过刘琮着寝衣啊!
前日里头侍候,也从未说过需要人来暖榻啊,车儿怕冷,她在家中的时候,都是由固定的丫头来暖榻的。
车儿四下一看,炭盆里火还旺着呢,车儿道:“将军,小的帮您把火盆子移过来吧。”
那人还是一语不发,闭目躺在床上,车儿听着外头穿过石林的冷风,吹着窗纸呼呼的响。
作辑以后,便要退下,将将一步,便听那人道:“本将有让你退下吗?”
车儿心里一哽,支支吾吾道:“小的粗鄙,怕弄脏了将军的卧榻。”
“无碍,本将戎马生涯,什么苦累未曾受过。”
看来今日难逃一劫了,车儿咬了咬牙,道了声“是。”
她将鞋子脱下,放在远离刘琮皂靴的地方。
那人虽说让她暖榻,可是挡在了外头,一动也不动,哪里有让她上榻的意思。
车儿犹豫了好久,才乞求她道:“将军,可否往里头挪挪,小的……小的上不去。”
刘琮这才将眼睛睁开,看着车儿着了箩袜,站在塌边,他曲起一条腿,示意车儿:“你躺在里面,本将习惯在外头。”
车儿红着脸点了点头,从他让出的一方小地方,爬了进去,将将躺好,刘琮寝衣一挥,带了风,将桌上的火烛熄灭,车儿将寝被盖好。
睁着眼睛,盯着帐顶,即使隔得一拳的距离,那人身上的体温,随着他的呼吸,也丝丝缕缕的传了过来。
这哪里还需要她来暖榻。
忽地,刘琮猛地侧过身来,看着车儿,她抓着被角,在这人有动作的那一刻,赶紧闭上了眼睛。
刘琮也不说破,看她装睡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盯了一会儿,看着人的耳朵渐渐变得鲜红欲滴,也不再戏弄她,转了身子,背对着她。
车儿听侧边温热的身躯渐渐呼吸平稳,这才睁开眼睛。
心“通通”的跳着,躁动不安,脑子却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