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色的巨枭,飞了不见多远,便见一只利箭,贯穿而过,那巨枭身形一抖,嘶历的叫声悲惨,扑闪着翅膀,往山下落去。
车儿往那发箭方向望去,见刘琮站在最高处,正是收弓的样子,方才那箭真是此人所射。
将才飞翔在天际的雪枭,正盘旋在他头顶,滑翔未及,便落在刘琮肩头。
刘琮偏头望去,只留给胡车儿这边一侧凌厉的侧脸,车儿不用看也知晓,刘琮此刻的目光,定是满目狠厉。
她和刘琮相处时日不久,但也多多少少了解刘琮的一点脾性,那只受了伤的巨枭分明已是败逃无力再战的模样,他不留一线生机,丝毫未曾犹豫,便射杀了它。
脑子里忽地想起张辽曾经给她说过刘琮弱冠之年与羌作战时,坑杀了羌军十万军马,原因只是羌族首领将刘琮舅父送给刘琮的战马乱箭射死。
刘琮怒发冲冠,坑杀羌族降将,为刘琮的战马陪葬,那时听着,直觉刘琮暴怒无常,滥杀无辜,睚眦必报,要敬而远之。也只是当个故事听听。
如今看到刘琮竟是连一个要败逃的畜生都不放过,眼见为实,想起自己跟随刘琮以后,对刘琮的那些举措,她现在能完完整整的活到现在,或许是个奇迹。
那雪枭背部有些许红色,刘琮弯起手肘,方才那还在空中叱咤风云的雪枭便是讨巧一般的,挪到刘琮手臂上去。
刘琮将手中的长弓交予身后的司马瓒,抬手抚摸雪枭受伤的后背。
方才在空中的战斗,这只雪枭本可以将只灰色的巨枭一网打尽,但是那灰色的巨枭却是投降之姿,这雪枭便放弃了与其争斗,哪里却知自己的主人已经一箭射杀了那家伙,为它报了这血光之仇。
车儿现下乱着,想着父亲书信里提到的事情,脑子里一闪而过刘琮震怒时的模样,竟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她觉得不能等父亲来了,她须得自己想办法,早日脱离了刘琮的魔掌,这方才是始要的。
又是一声嘶历的叫声,那雪枭离了刘琮的臂膀,盘旋着远去了,车儿目送那巨枭滑翔,最后消失在日头正盛的地方,才收回目光,心里却是愈发烦躁起来了
来自上方的灼灼视线使得她不想注意都难,她假装不经意间向哪里望去,刘琮拥剑而立,正看着这边。
因隔得颇远,车儿看不清刘琮面上神色,但分明是觉得此人是不开心的模样。
她也知道刘琮定是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但还是龇牙笑了起来,对着刘琮恭敬的拱了拱了一下手,这般,他总是会看到。
车儿礼只行了一瞬,但刘琮却是将她盯了许久,车儿拱起的手也未曾放下,不知刘琮这般又是为何,只是隔了山峦,隔了明晃晃的日头,将他看着。
过了许久,久到车儿面上的笑容都要僵掉的时候,刘琮这才转身往山那头去了。
车儿如芒在背,刘琮心思缜密,心机颇深,她总是猜不透他心里在思虑着什么,倒是他看你的时候,那犀利的眼神,像是能将你心里所有的想法都窥探了去。
每每被刘琮这般盯着的时候,车儿总是不敢和他对视,怕被这人发现端倪。
第五日时,车儿明白了为何刘琮按兵不动,屯兵在此的理由。
吐谷浑城虽说难攻易守,但它却是一座孤城,孤立于崇山峻岭之间,时日已久,城中补给难供。
果然,那日午后,胡大仁便派遣信使送来求和信。
车儿食完军中粗糙的午饭,正在帐内混混欲睡,听到刘琮的近侍在帐外唤她,她赶忙整理好衣物,便跟那近侍去了主帅帐中。
和往常一般,司马瓒已经正襟危站了,胡车儿悄咪咪的挪到司马瓒身后立好,见帐中正立着一个着了胡服的男子,一改当日决战时的傲慢,这人恭恭敬敬的立于帐中,目视刘琮,看刘琮将求和信看完,置于案几上。
刘琮阅完信以后,也不说是什么个想法,只是眯了眼睛,闲闲的往身后的太师椅子上一靠,一言不发。
那送信使者一见刘琮是这副模样,开口恳求道:“刘大将军,我等真心实意来求和的,你也给个准话,让我回去好复命。”
司马瓒道:“放肆!既是求和,为何还是这般傲慢无礼,你们扰民在前,开战在后,如今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汉子被司马瓒呵斥了痛楚,他带了任务来的,自是不能和这人开口吵闹,只是放软了语气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汉人的礼节,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加海涵。”他对着刘琮行了一礼,接着又道:“可是我们求和之心却是真心实意的,我等早就听说刘世子的威名,一心想着投靠的,早就在这吐谷浑城候着世子来了。”
司马瓒极其不屑:“一心求和?我看未必吧?”
那汉子被司马瓒堵得哑口无言,他们期待刘世子是事实,可对他们开战也不假。
他说不过司马瓒,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帐中,对着刘琮道:“刘世子,我等归顺之心,天地可鉴!”
刘琮还是闭着眼睛,只是对地上跪着的那人摆了摆手道:“你且先回去吧,你等开战在前,是否正的归顺,本将有待考量。”
那汉子着急了,跪行两步,还欲再说,上首的刘琮猛的睁开眼睛,将下跪之人盯着,那人身子一个瑟缩,渐渐威顿下去。
对着刘琮一拱手,退出营帐。
车儿搞不明白刘琮这般故弄玄虚是为何,明明等在此处,就是为了这一纸求和信。
长庚星还未升起之时,吐谷浑城又来人了,此次前来的,居然是吐谷浑城的山大王胡大仁,这却是出乎车儿预料,但刘琮似是见识知己一般,以贵族接待了胡大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