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叫回去问话而已,调任的事是一句都没提。”
“但也不是没有被调走的可能性。”
顾慎如和冯淑娇面对面坐在卧房内,烛火摇曳,两人窃窃私语。
“不管怎么说,也算给她个教训,”顾慎如低声说,“到此地不先拜访我们三大世家,起手就是查账,无法无天,凉州城又不是她徐圭言的,简直胡闹!”
冯淑娇哼笑一声,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要说朝廷也是有趣儿,突然就抓了刘谦明,突然就换县令,还以为有什么强硬手段呢,原来不过是个娇小女儿家。”
“现在好了吧,人也灰溜溜地走了,刘谦明也死了,要我说,你就上奏朝廷,举荐一个人当县令,朝廷就不要费那劳什子力气了。”
顾慎如洗了手,吹灭了蜡烛,也走到床榻边睡了下来。沉重地叹出一口气,“等信儿吧,明儿徐圭言出发,朝廷要是有意愿就会发信函来问我,到时候再推荐就行。”
听到这里,冯淑娇翻身看向顾慎如,“说到这个,晋儿和我说,给秦斯礼捐了前程,就县令主簿,先有个一官半职,日后再提拔他也不难。”
闭眼平躺着的顾慎如听到这话,也翻过身去,睁开眼,夫妻两人侧睡着,面对面。
“秦斯礼的事不好处理,原本后唐九大世家,秦家半路遭难,现如今变成八大世家。他出身是好的,可身上背了个罪臣之子的名号,往上走,给他资源扶持他也可以,但更重要的是看他是不是愿意被咱们绑定。”
“万一最后,他踩着咱们的背,上去了,复兴秦氏,反而吞噬了咱们的能量,得不偿失。”
冯淑娇拉住顾慎如的手,“他……他能有这个本事?”
顾慎如闷笑一声,抬手理了理她的发,“他有,就凭他能在秦家动荡中活下来,当年我在长安的时候,秦家炙手可热,以当时他家的势力,一家抵八家都不为过。”
“秦家儿郎各个出众,秦斯礼虽然以顽劣、浪荡留名,但也是长安城响当当的英俊儿郎。但大灾大难一来,你看吧,秦家就活了他这么一个独苗。从流放到首富,七年,他当时才多大?可见有手段,有谋略,他没有复兴秦家的念头?”
顾慎如呵笑,“我不信,”他的手顺着冯淑娇的脸颊滑落到肩膀处,轻轻摩挲。“女儿嫁给他我也放心,自己活下来,还拉扯着一个老太太,从本性上来说,是个好人。”
冯淑娇轻叹一声,靠进顾慎如的怀中,“他也不参加科考,给他主簿去当当也是个好法子,离大婚宴还早,足够有时间给他谋划。等县令一事稳妥了,让他写个履历交上去。”
顾慎如嗯了一声,手顺着冯淑娇的背滑了下去。
“事好办,不过你也得多盯着他点,这小子和咱们女儿说亲说了几年了,才准备下来成亲,我看他心不诚。”
冯淑娇笑笑,“好,”而后,顺着顾慎如的身子滑了下去。
顾家夫妻睡了一个好觉,可徐圭言一夜未眠。
她离开长安的时候,可是和她老爹徐途之大放厥词,现在又被叫回去,对于自己脑袋顶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她心中有数,只是……
只是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啊,看她笑话的人那么多,徐圭言一闭眼都能想到他们得意的笑,怎么都睡不着,阴阳怪气的问候,想到这里她便气呼呼地坐起来。
天色渐明,徐圭言翻身起床,穿上外衣就出了门。
走到秦斯礼府邸门前,她一下都没犹豫,抬手用力敲门。
听着门内小厮声音由远及近,还有匆忙的脚步,徐圭言不由自主地摆出官架子,手往后一背,扬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谁啊——谁——”
门一开,小厮看到来人是个脸面朴素、衣着不修边幅的女子,明显愣了一下,匆忙回忆秦斯礼的偏爱类型,但也这么都摸不到头脑,自家主子什么时候看换了口味?
“叫秦斯礼出来。”徐圭言不满小厮打量自己的目光,没好气地说,“我是徐圭言。”
小厮自然不知道徐圭言是谁,满眼迷惑地往后退了几步,扬起下巴问:“你是谁?来拜我家郎君,可有拜帖?”
“我见秦斯礼还用得着拜帖?”
小厮一惊,“你谁啊,敢直呼我家郎君名讳?没有拜帖见不得我家郎君,这是规矩。”
“我在他这里没这规矩。”徐圭言没了耐心,扒开人就要往里走,小厮更不吃她这一套,反手就推她,“我说你一个女儿家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一大早就来找男人,不害臊吗?”
徐圭言一听,脚步一顿,气呼呼地瞪着他,片刻后说:“我怀了你家郎君的孩子,让他出来见我!”
说完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径直走出秦府,又大声说了一句:“大家来看啊,我怀了秦斯礼的孩子,他却是个没良心的,要和高门大户的顾家女儿联姻……”
清晨人本来不多的,被徐圭言这么一喊,路过的人都围过来了。
小厮见这女子难缠,眼下心慌了,“你别说了!你别胡说!”
说着,又想把徐圭言拉进门,可徐圭言不吃那一套,站在秦府门口骂了几句“负心汉”后,转身干脆利索地穿进人群中跑了。
她去长安吃苦了,秦斯礼巴不得看她落魄样子,她可不想让他看笑话,她才不想让秦斯礼有好日子过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胡闹这一出是找对了法子,一路小跑回到徐宅,扶着门喘气的功夫,半乐背着好些东西走出来。
“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