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竟知我所想?”郁竺笑出声来。
黑暗下,武松直视着郁竺,笃定道:“以妹子的个性,若是不想,定会当场回绝,更不会前来征询我的意见。故而,我料定妹子心中定是愿往。”
郁竺的笑意更深,果然这些日子,不光是自己在试探揣摩武松的脾性,武松亦是在暗暗观察自己。
她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我观那韦暄言行,虽略显理想高蹈,但确实心系百姓,不是作恶多端之辈。”
“如此,那便去官驿寻他!”
打定主意后,二人便将散落在地的行囊重新系到驴子身上。
郁竺找出张青写予自己的那封介绍二人上二龙山的书信,翻看了几遍,终是将纸在佛龛处化成了灰烬。
既已下定决心,便不能摇摆不定。郁竺斩断了二人的退路,也彻底向那未曾涉足的江湖世界说了再见。
打理好一切,二人直奔城北官驿处去。
此时已是夜深露重,街巷间灯火阑珊,偶有几声夜鸟啼鸣。
幸亏宋朝没有宵禁,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找到那官驿。
那是一座两层三间的小楼,灯火通明,底层正中的厅内,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端坐在桌案之后,见二人到来,他起身作揖道:“老奴奉大人之命,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郁竺见他虽是年事已高,眼神却透出精光,气度更是从容不迫,便知道他绝不是什么普通“老奴”,便也客气道:“叫老大人久等了,我等来得唐突,还望见谅。”
那老人摆摆手,开口道:“我姓吴,单名一个胜,是韦大人在东京府邸中的家仆。此番随大人北上,专为照料大人的日常琐事。大人白天受惊,多亏二位出手相助,现夜已深,大人歇下了,特命我预备了两间客房,以便二位歇息,请随我来。”
武松闻言,唱了个无礼喏,便将行李卸下,有守夜的驿卒帮忙搬到二楼。
二人跟着吴胜走过数间上房,最后停在了拐角处两间最小的房间面前。
官驿,乃专为官员休憩之所,郁竺与武松此番能得以栖身于此,全是占了韦暄的光,因此对房间并无半分挑剔,谢过吴胜后,二人便各自歇息去了。
一夜好眠,自是无话。
五更的梆声,深沉悠长,像是一声叹息,悠悠地响过。窗外,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但天边已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白。
郁竺不敢有丝毫耽搁,将自己从睡意中挣脱出来。做了十几年社畜的她此刻“奴性”复萌——到新单位的第一天,绝对不能迟到,更不能让领导等自己。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下楼时却发现武松和吴胜均已经坐下吃饭了。
见郁竺下来,吴胜笑眯眯对她道:“未经允许,我已擅自将二位的毛驴换了两匹马。大人去青州,路上耽搁不得,二位休要怪罪,还是随我们一道骑马吧。”
从昨天接待完二人,到现在才不过五个时辰,吴胜就干了这样一件大事,郁竺一边在心里惊叹他的时间管理之术,一边感慨有钱好办事。
要知道,这年头马可不好买——自古适合养马的燕云十六州在辽国人的势力范围内,整个大宋,即便是战马都捉襟见肘,更何况民间。
吴胜这一下子弄到两匹马,不知道要贴进去多少金银。
只是他的话虽说客气,但却不乏下马威的意思——马匹稀缺,骑马可不是哪个平头百姓都会的,要是郁竺不会呢?
不好意思,人家已经说了“大人路上耽搁不得”,马换给你了,不会就自己想办法去吧。
武松对其间的关窍也有所察觉,不由有些担心地看了郁竺一眼,却见郁竺神色如常道:“如此,多谢吴老,您破费了。”
妹子会骑马啊,那就好。
武松心里舒了一口气。
正说话间,韦暄自楼上踱步而下,经过一夜休整,他已然恢复了精神,神采奕奕,不见昨日萎靡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