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然是在自己院中。”
武崇烈笑了一声:“你那日在宫内值宿,作不了证。”
“兄长如今是彻底疑上我了?”李裹儿语气未变,她那夜去了永安坊的事情没人知道,武崇烈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她那夜不在府中,她也就不能先乱了阵脚。
“郡主言重,我也只是想将事情弄清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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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宸府内,张同休小心翼翼看着一旁的张易之,语气有些犹豫:“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张易之手中正摇着一把象牙小扇,扇骨雕着飞禽,扇柄坠着月白色流苏,闻言将手中的扇子一合,转过头打量了一眼身侧的堂兄,平声道:“等待。”
“案子既然已经交给三法司,那就让他们查便是了,总能有个结果的,兄长不必过于着急。”
张同休已经年逾四十,如今又经历丧子之痛,许是打击太过沉重,鬓边已经有了几丝银发。他听完张易之的话并没有舒展眉头,心中依然有其他疑惑,踌躇着开口:“有件事情我这几日总是想不通,那些人是怎么将岩儿从刑狱里接出来的呢,都官郎中刘益群与我并未有过多交集,也谈不上得罪,他肯冒险将岩儿交给那些人必定有缘由。”
张易之闻言并未出声,依旧低着头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扇柄的流苏。
两人沉默之间,阵阵琴声从内堂内传来,潺潺如山涧清泉流过,张同休恍惚听见张易之似乎轻笑了声,待他看过去时对方却依然是之前那副表情,一时疑惑自己近日是不是有些过度精神紧绷。
“常州那边的事情最近是谁在打理?”张易之冷不丁地开口。
“本来打算让岷儿过去的,不过我最近瞧着风向有些不对,听大哥说御史台近日似乎有些动作,这件事便先耽搁下来了。”张同休说着搓了搓膝盖,没敢瞄向旁边的人。
张家小辈中男儿原本就少,自从张易之兄弟得了天授帝的宠信之后,原本年纪就不大的几个儿郎都被家中父母宠坏。如今即便已经有几人已经及冠,却并不是能扛事的,平日里尽混迹在歌坊赌场,毫无贵家子弟的模样。张氏几年前在常州沿海岸开了几家商号,原本一直是有张岩打理的,如今张岩死了,却再选不出人来顶替。
张同休除了长子张岩,还有一个次子张岷,上面有着父兄的遮护,张岷便更加不思进取,平素里的爱好就是拿着钱捧歌坊舞姬一笑,连着几日都宿在歌坊,张同休已经有几日没见过张岷的面了,可他不敢将此事告诉张易之。
张易之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却透过屏风在看里面弹琴的人,即便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倒是那屏风做工精细,黄花梨镂雕云纹座屏,上面是一幅临溪双鹤图,溪水从山间缓缓蜿蜒,一只白鹤昂首听风,一只白鹤垂头临水,两只白鹤身后是墨林崇山。
张同休正准备起身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这人身量不高,相貌却不凡,长眉入鬓肤色白皙,深绿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倒显出一股文士之气。他知道这奉宸府内除了几个朝中在职的官员外,其余人都是张易之自己选的,这些人的共同点都是容貌不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或音律或诗词、或刀术或书画。
面前的青年进来后似乎是没料到里面有人,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却旋即又恢复过来,垂首躬身行礼。
“何事?”
“仁寿殿的平衍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是圣上唤大人去合政堂。”
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张易之叹了口气起身理了理袍子,走进内间和里面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出来了。
“我同方才来传话的宫人打听了一句,御史台的恒大人和大理寺的崔大人前脚刚出宫。”
张易之听完那青年说话也没搭腔,倒是张同休隐隐有些担心。
张岩的这个案子交由三司会审之后,御史中丞恒彦范和大理寺少卿崔昇都是此案的主审官,此刻进宫想必是案子已经有了初步进展了。那夜金吾卫在永安坊内没找到任何东西,这个案子想必就只能从刑部都官郎中入手了,在刑狱的那些刑罚之下,没有人能扛过几天。
张易之走过那青年身侧却又转过身,问他:“我的冠还正不正?”
那青年抬头看了眼他头顶的那顶嵌丝垂棠冠,连忙回道:“正的。”
内间的人听到他俩的对话后轻笑出声。
张易之点了点头,并未急着出门,反而转身和张同休解释道:“崔陵不在了,以后兄长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寻不到我,让他也是一样的。”
那个年轻人闻言也朝着张同休拱手行礼:“在下赵景,日后还望少卿大人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