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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第1页）

淡青色的毛尖在青瓷盏里飘浮，空气中泛着清雅的茶香。

陆城再次笑了，他好像对此事不甚在意，语气也是轻飘淡然，“这件事情警局都给出了官方定论，你们两人都没有错误。”

闻言，江柔抬头，似是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陆城看她，问：“我这样说，很奇怪吗？”

“不奇怪，”江柔没有转移视线，她直视陆城的探究，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您是少见的对我说‘我和陆衍都没有错误’的长辈。”

陆城靠在棕色木椅上，抬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续茶。

“成年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的，无论这个代价是人为造成的，还是天意使然。”

江柔沉默，她不知道陆城找她的用意何在，也不清楚应该用怎样的话语去接这句话。

待工作人员再次退下，江柔开门见山道：“陆叔叔，我这人愚钝，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

陆城放下茶盏，他不再继续同一个孩子打哑谜，“你知道陆衍为何来江城吗？”

“不太清楚，”江柔身子挺得笔直，“您这是要告诉我吗？”

“那年，我和淑仪之间出现情感上的裂痕，外面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借助网络上一些似真似假的谣言和模糊的照片，谎称我和她之间有了孩子，趁我出国谈生意之际，借机到陆宅寻衅挑事。”

陆城换了个休闲的姿势，他的语气不缓不慢，音量不高不低，“那天正好赶上陆衍放学回家，看到女子肆意纠缠他母亲，他心中愤恨不满，失手把女子甩到在地。”

江柔瞥眉，她知道陆衍有轻微洁癖，不喜欢与外人触碰。那女子都能逼得陆衍与她肢体接触，不用深想，就知道她的行为有多恶劣。

“后来呢？”

“后来，”陆城似在回忆当初事情的经过，他没有亲眼见证，却通过家中佣人和监控目睹了全程，“后来那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流产丧子，这其实本不算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谁知那女子又冒出来一个丈夫，借助女子偷偷拍摄到的视频录像，以此作为把柄，要挟陆家赔偿她的损失费用。”

“陆衍知道女子的所作所为之后，雇来私家侦探，找到女子一些私密的照片和录像，又带着向天上门暴打那个自称为丈夫的男人之后，悄无声息地拿到母带，解决这件事情。”

江柔眉目紧皱，接下去，“然后你也打了陆衍一顿。”

“哦？你知道？”

“我听别人简单给我提过一些，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

“这个别人是向天那孩子吧！”

江柔没有反驳。

“我后来确实揍打陆衍一顿，”虽然陆衍自我解决问题的意识很好，但是它解决问题的途径有待商榷。

当代社会，任何人都不要轻易触碰道德的最底线。

江柔明白了，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程淑仪才不管不顾地带着儿子回到江城生活。他们一直住在陆家老宅，人多复杂，事发之时仅有陆衍上前维护母亲，那他人定是围观看笑话居多。再者，这件事情陆衍是出于对母亲的孝心，纵使过程有错，但是陆城不分青红皂白责打陆衍，她作为陆衍的母亲，又怎能轻易容忍，所以程淑仪带陆衍远离北城，远离陆家的是是非非。

“您和程姨之间的事情，我无权评价，”江柔停顿一下，继续道：“但是作为孩子，我能理解他的感受。”没有哪一个孩子不渴望幸福美满的家庭、恩爱有加的父母，可是这世间千万家庭里面，又有几个家庭能够创造出这样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呢！

所以陆衍打人，一来是为发泄被人威胁的私怨，二来借机敲打陆城作为父亲、丈夫的职责。

陆城倒不意外江柔如此维护陆衍，他说：“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要辩证分析。衍之重情重义，这种品质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他可以在无关紧要的人和无关紧要的事情面前保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淡然，但是在所珍视的人面前，任何轻微弱小的事情都可以被他无限放大，他容不得自己的母亲受到一丝一毫的诋毁，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女朋友遭受别人粗言秽语的伤害，所以他可以为了你们不知深浅地回击别人。”

江柔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她有预感陆城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果然，陆城继续说道：“也可以为了你们舍弃攀登远峰、眺望世界的机会，他在来江城之前，十分崇拜他的大哥陆珩，想要和他大哥一样去国外读书创业，可如今他放弃了，老实说，我并不是特别清楚他放弃的具体原因，但是也能猜测个大概。”

陆城看着江柔，“你是个好孩子，孝顺、承恩，你姥姥养育你八年，所以你舍得放弃大好前途陪伴在她身边，让她可以安享晚年。所以，我很欣赏你，小小年纪，既能兼顾学业，还能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江柔眉目上扬，这些连她父母都不曾清楚的事情，他倒是一清二楚。

陆城看了眼腕表的时间，铺垫一大堆之后，他终于说出了这次谈话的目的，“今日前来，不是劝你们分手，只是现在的你们还不够成熟稳重，彼此之间牵连太深，只会牵累对方，你们尚未真正走入社会，不知道社会上的尔虞我诈，不懂成人之间的情情爱爱不似年少时那般纯真透澈，它需要考虑地位、权势、经济条件等各种因素，所以对于这场小孩子似的恋爱，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永远不后悔当下因为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我祝你前程似锦！”

江柔点头，“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谈话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室外就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雪似不要钱的往身上捶，很快就把江柔的头发、衣服染成了白色。

江柔漫不经心地走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踩，久而久之，她的手脚都被冻得没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