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正娇羞地拉住了她的手,“师傅,整个辛者库,都指望着莫莲翻身呢!”
瞎婆子这会儿才真正开始打量莫莲,看她穿的那身衣服,对着义正缓缓开口,“你也是真的信任她,这是你未出嫁前,我给别的学徒的展品。”
莫莲看了自己身上的那身衣服,立马明白了义正的用意。
“你们出去我再想想。”
说罢,给二人倒了茶,自己去内室了。
义正有些着急,闻着红茶的香气,始终没有下口。倒是莫莲,翘着二郎腿,心满意足地开始品尝起来。
“你还有心情喝茶。”
义正一脸不解。
“她会同意的。”
义正更疑惑了。
“我师傅很有个性的。”
“她会同意的。”
莫莲胸有成竹,果然过了一会儿,瞎婆子缓缓走出来,“行。”
莫莲此刻高兴的打转儿,随后求着瞎婆子参观了她裁缝间,看了上百张盛安流行的图纸。
时间一过,到了中午,毕竟和义正很久都没见了,瞎婆子亲自下厨,留了二人吃饭。
不得不说,中国的美食从不让人失望。瞎婆子做得一手好衣服,也置办出一手好的饭菜。
莫莲喝到了心心念念的玉米排骨汤,那是一个大满足。
瞎婆子在饭桌上,也切换了角色,收去了生意人的精明,化身为一个慈祥的长辈。
“岳师傅,您这玉米排骨汤真好喝,为啥宫里和街上没人做!”
“我是有一次做汤的时候,不慎把玉米掉落在了锅里,谁知口感甘甜,心旷神怡,别家没想过有这种做法,我也没曾想过广而告之。”
“为什么?”莫莲整张脸都埋在碗里,还在允吸着排骨的软烂和玉米的甘甜。
“没人试验过的东西,若是从不是贵族的人嘴里说出来,所有人都会保持着怀疑。”
太好吃了,莫莲连干六碗,喝得小脸通红,满足得很。
“就像当初我质疑打我的丈夫,质疑他为什么可以背弃我们结婚时的誓言可以寻花问柳,但我为什么不能休夫另嫁的时候,我的母亲,族人,甚至不相干的人。都在骂我疯了,都在看我的笑话。”
莫莲喝汤的嘴停顿了。
她从碗里抬起头,看着瞎婆子那张脸,思忖了好一会儿,“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他们才是笑话。”
瞎婆子仅存的那只眼的神色有了变化,她抑制住颤抖的肩膀,找个借口说去厨房加汤。
史书总是按部就班地记录着统治者和成功者。我们在历史的长河里看到的寥寥数笔,对于被记录者来说,那是他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的最高光或是最具有影响力的时刻。
然而对于普通人呢,对于埋没在时间缝隙里分不了史官半点墨水的普通人呢,谁会知道他们的难过或者悲伤,谁会知道他们作为个体对体制对待封建的反抗。
那一刻莫莲透过瞎婆子的只言片语,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冲击着封建礁石的洪流。礁石难以撼动,洪流转瞬即逝,但是它们存在过。
“我母亲也是裁缝,少年曾幻想有一家自己的铺子,但是我的母亲还是嫁给了素未谋面的父亲。父亲妻妾成群,一年也见不了我母亲一次,她长年足不出户,在家照顾我,手也逐渐生疏了。于是我找了师傅学了手艺,抱着对未来的幻想,可是在我十六岁那天,在一个没有规定但是所有人默认规则下,我被逼着走了我母亲的老路。”
莫莲放下了筷子。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义正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字眼,字字平淡却句句戳心。
二人对视而坐,隔着饭菜的烟火气,莫莲看到义正的眼里波动着一泉死水中愤然顽抗的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