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一杯酒的容量暂时没办法让他感到那种令人愉快的迷醉,于是周安吉趁阿乐给他自己斟酒的时候,又大胆地把杯子推过去,表示还要。
“好喝?”
周安吉点了点头。
于是六月初四这天,在蒙古族人庆祝丰收之喜的晚宴时刻,周安吉来来回回喝了有满满的四五杯马奶酒。
阿乐哧笑着问他,是不是把这当饮料了,他也不恼,一个劲儿地举着杯子表示还要。
苏和额乐也不拦他,任他喝醉。
周安吉执意要抓住今晚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体会一下其他人口中的,醺醺然的那种灵魂游离身体的快乐。
所以当第六杯酒下肚之后,他终于慢慢觉察出思绪有些异样的飘忽了。
周安吉闭上眼使劲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发现面前的阿乐仍是两个不重叠的影子,时而看着他无声地笑,时而又恢复了那种冷峻的漠然。
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阿乐。
此时的周安吉像是双脚离地后,漂浮在一丛丛洁白云间的人,他把自身的重量放得很轻很轻,四肢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麻,脑袋眩晕又飘忽。
什么科研,什么高材生,什么天文学,此时好像都离开他很远很远了。
周安吉直到这时才意识到,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标签,都是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多一层就会把他绑得更紧一分。
好像只有在这个微醺过后无忧无虑的夜晚,他才能真正做回周安吉这个人。
他想要做些周安吉本人,真正愿意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脸颊上被太阳灼伤的驼红还没来得及消下去,就又被酒精染重了几分。
周安吉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晃晃悠悠地放松了很多,为了找回自我的存在感,于是他闭着眼摆动身体左右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就晕乎乎地脱离了椅背,直直地向两边倒。
幸好苏和额乐坐得不远,眼疾手快地起身过来接住了他,才避免一头栽倒到地面上去。
好危险,怎么喝个酒也差点要受伤了。
苏和额乐半弯着腰,低头温柔凝视着怀里闭眼的周安吉,眼皮时不时还会闪动几下,但又不会睁开。
他忽然心生一种抱着刚出生的小羊羔似的怜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手掌触到那层裸露出来的脖颈时,还感受到了一阵来自于皮肤的毛绒绒的暖意。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心也随之软下来,准备蹲下身去把人抱到床上。
正当他平移到与对方同等高度的时候,周安吉忽地睁开了眼,离得很近的距离,直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