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旭在心中长叹,靠着墙壁闭目假寐。
果然,等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之后,她才放下防备,缓缓靠近炉火。
只是等身体热乎起来,熟悉的情欲又浮现在她脸上。
她咬破舌尖,看了一眼昏睡的安阳旭,起身走到茅屋的另一个角落。
此时山雨已经停歇,除了火炉附近,其他地方都积了浅浅的雨水。
她对此并不在意,径自走向废弃的灶台,撕下布条,一端绑紧自己的手腕,另一端穿过通气孔,把自己绑在灶台边。
她目前还没有办法控制兽化,只能采取笨办法限制自己。
她可不是为了防止安阳旭受伤,她只是担心自己稀里糊涂把人杀了,什么佛祖、玉帝又要找她的麻烦。
玲珑满心怨念地坐在积水中,把天上的神仙诅咒了个遍,还没诅咒到玉帝他爷爷,汹涌的情潮再度淹没她的神志。
当她靠在灶台边饥渴难耐地呻吟,安阳旭也睁开了眼睛。
不过,他没有趁机占便宜,而是开始整理身下的兽皮,再把火炉挪远一点,加一点木炭。
或许还应该用外衫折迭成枕头……
正当他像个小媳妇跪在地上布置好简陋的床铺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嘶鸣,玲珑果然扯断布条的限制,直接跳上他的后背,咬破他的侧颈。
他强行忍住痛楚,毫不抵抗地倒在兽皮上,看到她竖瞳里跳动的梵文。
只是没等玲珑彻底咬断他的喉管,她忽然捶了自己的脑袋,哀叫一声晕倒在他身上。
安阳旭不会自恋地以为她对自己心怀温情、不忍下口,恐怕是她的身体暗藏玄机。
赵北逸提到过她是狐妖转世,但是玲珑从未明确解释过她为何会从狐妖转世投胎成了人族。
安阳旭叹了叹气,帮她换下沾湿的衣裳,再把她放在兽皮上,谁知这些动作又弄醒了她,他看到她睁眼,立即举起手,沉默着远离。
他一步步往后退,退到积水寒冷的角落,而她缓缓坐起身,沐浴着明亮的炉火,与他对视。
他也不打算处理脖子上的伤口,任由血液流进衣服,染红他的衣领。
这间茅草屋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有她在的地方,窄小而温暖,另一边是没有她的地方,宽阔而阴寒。
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即使是她自己扑到他身上,将他咬伤,他也会自觉地做好该做的事情,再退到她能够感到安心的距离。
他正在学会抛弃一切外在的可供判断的细节,学会以她的感受、她的想法为唯一的判断标准。
如果她是恐惧的,他就会远离;如果她的身体出现异常,他就留在原地。
安阳旭看到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想到了赵北逸的话,于是他试着提了提嘴角,又厌弃自己过于虚伪而低下了头。
眼眶有些酸涩,他忍不住转过身,背对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
他的眼泪是毫无意义的,只会让她徒增厌烦罢了。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她……能把自己彻底无视,不会再因为自己而流泪。
然而,她还是看着他哭了。
无声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就这么坐着,看着他退远、转身,明明是十几步的距离,又好像隔开了数千里。
苦涩的情绪胀满胸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流泪。
或许是为了埋葬幼时相遇的少年,或许是哀伤那段被囚禁的痛苦。
她向来记不住很多事,她依稀记得哥哥有一位朋友,笑起来很好看,可是他笑的次数越来越少,眉眼间总是布满化不开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