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人指点,我想到了高奇。
“没问题!一句话!”高奇的态度让我吃惊。如果他果真帮了我,那真是帮了太大的忙,我一定不能亏待人家,除了还大帐,那副耳机,就送他了!我心中燃起了希望,我希望高奇不要让我失望,我所期盼的书籍快快到来。
即使我拿到了这第二张全国重点大学的毕业证书,用处好像也不大。现在外面的就业形势怎样,我知道。就在昨天,《通视新闻》里播出了卢湾区环卫局招聘马路清洁工引来不少大学生争相竞聘的报道。
“现在的大学生…”,老狐狸欲言又止,“没办法!现在他们还不如我们那时候的中专生!”的确,我还在新闻画面上看到了一份简历,“社会工作本科”字样赫然在目,靠,害死人的专业!当年毕业,一个班四十几名学生,差不多全都转行了。
之所以坚持要考,可能是我的内心苦恼,据说这个专业里会有答案。
高奇虽然满口答应,但他的表现实在让我失望。
“小黎,不好意思,今天我家里人可能有事,没有来!昨天晚上我打电话回家了,我妈的脚扭伤了,不能来了,可能下个月也来不了了。小黎,不好意思!”
“没事,你这么客气,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我对高奇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因为听我说起此事的时候,一个房间的常维刚突然叫了起来,“放屁!来了!我去接见看到的!”没有话说了,高奇啊高奇!
的确,高奇此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谈得来的。
“我交往的都是有知识有能力的人。”
受此殊荣,惭愧难当。
一起来的那个刘小山,就不行了。“这是谁的书啊,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大概是看出了高奇阴沉的脸,小山讲话又像个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这是你看的东西么?”
高奇并非大家说的那么吝啬。我来了一箱苹果,嘎啦苹果,好吃的很。老家果园里,就有这么一棵。一箱苹果二十二个,拿出六个,纸袋包好,送给元卿。再拿六个,找不到纸袋了,直接放高奇床上。过了几天,他也把他开的梨子拿给我吃。
有了隔阂之后,我就发现了高奇的诸多不对。别人在那里吃瓜子,他笑眯眯地走过去,抓起一小把,一语不发,然后笑眯眯地走开。以前我觉得这是不拘小节,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喜欢占人家便宜!
“他手蛮快,做生活可以,做贼的手都快!做人就不行,是个畜声德性!不能对他好!你对他好,他就不知足!”常友来告诉我。
“他以前在这边,今天来拿几张草纸,明天来问你倒点麻油,后天再要一勺味精!你不说他,他天天来!”“这点东西能值几个钱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天三张草纸,一个月下来多少,一年下来又是多少?他这个月忘了开,下个月忘了开,难道月月都忘了开?他妈的难道别人的东西就不是钱买来的?老子凭什么要孝敬你?!”
“不管做什么,手脚老实一点!你要是想要刀草纸,就说!老子送你!老子大帐上从没少过五千块,现在的大帐根本堆不下,一刀草纸算什么?畜声!做了表子,还想立牌坊。真当我是雷锋吗?”这个讲话尖酸刻薄的温州老头,这么快就成了我的知音。
高奇似乎觉察到我的不满,似乎有心迁就于我,我却有点覆水难收,准备跟他决裂。以前我还不信,现在回归大众。
高奇跟友来的冲突,我也知道了。
“那时候他还是刚来,我问他是干什么进来的,他说是经济犯。后来我才知道,什么狗屁经济犯?就是个偷车贼!贼!还有就是公交车上偷皮夹子,偷人家老太太皮夹子!贼就是贼!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们温州人就是恨贼!要在我们那里,见一个打一个,见一次打一次!做了这么多年的贼还不敢承认,还说自己是什么经济犯!就你,也配经济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什么?抓都抓进来了,又不是头次进来,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刚开始他也跟我说过他是经济犯,收赃进来的,5万多块,本来要判5年以上,家里跑了关系,才判了三年半。”
“放他狗屁!法院是他家开的?他跟那个狗熊一样,都是点人家炮仗,才判这么轻的!跟这种人你有什么好交往的,不知道哪一天,他就要出卖你!”常友来的话让我如梦初醒,想想的确应该如此,高奇这个人,我是要离他远点了。
“那时他刚来,跟你现在一样,当新户头。仗着自己不要好处,老币老雕。早上出工,他明知道礼拜一跟礼拜四早上要检查卫生,就故意把吃过的火腿肠皮扔在我们房间的马桶箱上,结果就抄报了。他以为别人不知道,当别人都是瞎子啊?有人跟我讲,是他干的,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他就是不承认,到队长那里吵。当时肖克利刚做组长,他就来这样的事,后来跟来队长一商量,就把事情搞的很大。全小组的人一个个喊进岗亭,反映情况。结果,只有那个独眼龙替他说话,来队长让他小组严管,生活也不要做了!每天早上出工站在劳役位置上,专门有个人屁股后面盯着,吃喝拉撒打报告。就这样搞一星期。我听说他耍老官司,说要写监狱长信箱,到上面去告。这家伙就这样,贼喊捉贼。来队长当时就明确告诉他,我现在让你站在那里,你就给我站在那里,你要写信,回到宿舍你马上就可以写!他还敢写吗?他老官司懂的,还算识相,乖乖做孙子!还说吃过五趟官司,那么大个脑袋,整天报着一本书,你说他都看进了什么东西?”
常友来提起他就来气。这么快,我们也成了一个战壕里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