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全身的血液冲上了大脑,引起了长时间的耳鸣,胸腔的窒息感如同湖水一点一点把他淹没,江遇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服布料,用力地一下又一下撕扯,痛苦地把头砸向墙面,找不回理智。……訾落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一直带给他希望带着他往前走的人,一直都在规划和他的未来。可是他在选志愿的时候丢下訾落一次,后来又在与家人的选择中将他彻底丢下,再也找不回来。……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留在这里,如果当初他报了a大,那么姥姥是不是也不会去世,爱他的人依旧爱他,訾落也依旧会陪在他身边?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什么都回不去了。搬家队来了两次,江遇看着訾家紧锁的大门,把一个小小的信封压在了门前的枯木枝下。他坐在车里,看着这个巷口,这里充满了他和訾落二十二年的回忆,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一户人家门口的墙裂了一小块,江遇突然想到他小时候摔倒被訾落背回家的那次,他们两个人年龄相同,个头一样,谁也背不动谁,那时的訾落用力地背着他往前走,再累也不说累。五岁之前訾落真的背过他,江遇想起来了。……胡同恢复了平静,过了一会儿后,那个信封被人打开,一枚玉和一把钥匙被那人握在了手中,几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谢阿姨,感谢这二十多年来的关心与爱护。我非常放心不下院子里那颗柿子树,希望我不在的时光里它依旧能够发芽开花,请您帮我悉心照顾好它。——江遇。“今天天气不错,小遇想去哪里玩吗?”刺骨的冬日已经过去,此时百花街春意浓浓,江莱牵着江遇在街上走,手里拎着一袋绿豆糕。江遇刚吃了两块,嘴巴里还留着香味儿,他舔了舔唇角,抬头看见了天空中燕子形状的风筝。江莱带他去街上挑,但图案不多,江遇选了一只鸟。出门前,江德志再三叮嘱江莱注意安全,出门后,江遇看见訾落的身影从巷口那头走过来。他扯着江莱的衣摆,睁大了眼睛看着訾落,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吗?訾落眼睛很亮,乌黑,望着他的时候充满笑意。天安湖附近的人很多,放风筝的人也不少,江莱半天才选出一块比较空旷的地方,他教江遇拿着线往前跑,但却屡屡失败,风筝一次次落下。江遇沮丧地停在那儿不动了,江莱笑着说,再试试。訾落把风筝从他手中拿走,看着他说,我们一起吧。两个人小小的身影往前跑,跑了多远江遇不知道,只知道最后的风筝飞得很远很高,他甚至害怕会不受他掌控,明明线握在他手中,可就是害怕无法收回。这一年的他们才四岁。“小遇!”一声轻柔的呼唤从远方传来。时节正是炎热的夏日,四岁的江遇穿着一件卡通t恤,躲在死胡同里偷偷在吃冰棍,听到这声音后吓得连忙把嘴里的冰咬碎咽下,凉得他嘴巴半天合不上。江莱看到他这副模样哭笑不得,也不忍责怪,只是点了点他的脑袋:“我不让你吃你就偷偷跑出来是不是?”江遇嘴巴被冰得没了知觉,只是微微张开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根小木棒。“我说了两天只能吃一个,你今天吃两个了,又拉肚子怎么办?”江莱帮他把嘴巴擦了干净,牵着他的手,“好了,这次我就当没看见,不准再有下次了。”江莱一直疼他,江遇知道。他擦了擦自己的另一只手,两只手都牢牢抓紧了他,进家门前,旁边的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男孩。那男孩模样精致,眉眼都挂着笑,他看见江遇时似乎想跑过去,却在看见江莱后停了脚步,笑着朝他挥了挥小手。江遇也看见了訾落,他扯了扯江莱的胳膊,在他看过来时,伸手指了指訾落。江莱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句去吧。在微风中,江遇跑向了訾落。百花街的秋意比市里更要浓一些,路边的枯叶都落了,江遇还在幼儿园等人来接,他背着书包在角落里用树枝戳戳画画,再抬头时身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一个。他有些惴惴不安,两只手攥着衣摆,衣服上蹭了些灰。老师要给徐美音打电话的时候,江遇阻止了她,说,会有人来接他的,就是会晚一些。老师被他的执着打败,让他回到办公室里,不允许他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