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也不是太厉害,或者是自个变厉害了?』江初照都跟他好一会,也不见这人回头,忍不住得意地想。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俩好几年前在营里就常这么玩,互相尾随、出其不意地偷袭互吓,几乎回回都是他着了谷競川的道;他想吓谷競川,也只成功那么一、两次。
但人是会成长的么,这不,他今晚跟得多好,一会保证吓死他。想着就来劲,江初照搓搓手,眼见他转进巷弄,知道时机已然成熟,蹑手蹑脚跟进去。
孰料刚转进暗巷,一阵刚猛的劲风扑面而来,他心下大骇,下意识退开,脑后又是一麻,迫得他旋身去挡那掌,黑暗中对方招招相连,每一掌都极为凌厉,教他疲于应付。他已经认出是谁要他的命,可对方浑然不觉他是谁,且愈发下狠劲直攻他各处要害。
江初照不敢分神,又提着一口气喊不出,暗暗叫苦,一来一往他挨了好几下,逐渐支持不住,干脆冒险不再防守,咬牙连翻两下掌,朝对方攻过去,那人动作一滞,收了拳脚。
「谁?」一片漆黑中,谷競川提防问道。
「我呀!」他终于喘上气,再下去就算不憋死也给打死……
「……」一阵沉默之后,谷競川恼道:「你干嘛呢,我方才差点就想废了你。」
废了他?这可不是开玩笑,江初照后怕不已,慢吞吞道:「我看你溜出来,偷偷跟着想吓你,平时不都这么玩的……别气啊,下回在外头不会了。」
月亮乘隙从云后探头,流光大放,照得景色大亮,小姑娘低头认错的模样,有些怯生生的。
江初照略抬眸,看谷競川一声不吭瞧着自个,只道他还恼着,小声试探:「你下回不带我出来了吧?」
「初照,」他察觉声音有些低哑,清了清喉咙才关心道:「你方才可有受伤?」
江初照摇摇头,疼是疼了些,也没呕血也没脱臼,应该没事,将军不气就好。他松口气,这才放心微笑。
这一笑与往日无异,谷競川却莫名呼吸有些乱,暗骂自己一句,干嘛呢,初照不过换了个壳,这壳还是假的,他一整天发甚么神经?「你怎不换身衣服?」他有些埋怨地问。
江初照垂眼瞧了瞧自己,发上步摇随着动作叮咚轻响,不甚在意地抬头反问:「不好看么?」
「不…不是这个问题。」他暗自咬牙,「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说得好像他穿得多习惯多自在?「我也不乐意,还不是纪重九犯糊涂,他回去肯定逢人就说的。」江初照一阵委屈,别过头不看他,步摇穗子又晃出一阵清泠泠细响,引得谷競川循声看去。
「他一个字都不会说,你放心吧。」谷競川勉强将视线从映着步摇金灿光影的玉颈移开,这才稍松口气,轻咳一声,「我跟他说了,若燕门关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事,他得扮一个月的姑娘。」
江初照想像那画面,登时一乐,掩嘴呵呵笑,正想接着问他上哪去,却听得远处杂沓脚步声。
俩人迅速对视,不约而同往较暗的巷弄深处躲去,谁知这巷口与巷尾并不等宽,尾端收得只容一人通行,倒害得他们挤在一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窘迫慌乱之间,谷競川这会忽觉有些异样,不解地悄声问:「你胸前垫了啥玩意?」
月光再次隐去,静默的夜色中,他等了会才听到江初照回应:「你要不要猜看看?」
江初照刚说完,一只手就复上自己胸口,他差点叫出来。
谷競川感觉了一下,乐道:「水袋?」行啊!连细节都做出来,真够厉害的,初照果真是数一数二仔细。
「是水袋。」江初照咬牙格开他的手,只觉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刚刚送完包子应该早点休息。
谷競川本想问他何时买的这玩意,低头却嗅到淡淡花香,更是吃惊:「你怎这么香?还没把水粉洗掉……」没说完却被摀住嘴,这手也很香啊!
江初照警戒地盯着路过巷口的巡夜士兵,更是深觉荒唐,将军今晚跟换了个人似的,连这么多人逼近都毫无所觉?兀自叨叨絮絮说个不停。
他又等了一会,直到脚步声渐远,略松口气,这才感觉起风了。今晚的云流动很快,月光让云掩映得忽隐忽现,好像还散成许多细小光点,这是月亮的光?竟然能触摸到,轻软凉冷、又细又绵的……
「雪?」江初照眨眨眼,雀跃地差点跳起来,无奈这会仍是卡得动弹不得,他也顾不得先松动俩人,只是摊开手去接那毛茸茸的小玩意。
温热掌心自谷競川唇上移开,口鼻蓦地感受到空气中寒意,花香随之消散,抬眼见漫天细雪纷飞,他不自觉轻歎口气,不太明白这怅然若失从何而来。
他不是头一回看雪,从前驻紮在北方,有阵子他还顶烦这雪的,又厚重又湿冷,下起来没完没了,打个喷嚏都结冰。后来刚巧能自个选校场,一北一南,他毫不犹豫选定燕门关,地理位置险了些,贵在不必看老天脸色过日子。
「你喜欢雪?」他低声问。
江初照喜悦地点头,瞧着掌心莹白雪花渐融,喃喃道:「似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