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鱼好像挺好吃的……”琴濯看他眼巴巴的样子着实可怜又好笑,把熬好的粥端过去,道:“半个梨就如此了,您现在还是乖乖喝粥吧。”杨大人拿起汤匙,舀了一匙还没送入口里,盯着桌上的菜盘又问:“那是什么鱼?”众人听了,暗自发笑,薛岑好心告诉他:“鲈鱼。”“鲈鱼啊……怎么做的?”这下可问住了薛岑,他只能把疑问递给掌厨的琴濯。琴濯知道杨大人是馋那鱼,只是他肠胃本就不舒服,今日是再不可吃这些寒凉之物了,温声劝道:“您啊就别惦记了,等您好了我专程给您再做一回。”杨大人兀自嘴硬:“古有望梅止渴,老夫这不是效仿先贤,望鱼止馋么。”琴濯被他一通歪理逗得笑出声,夹了一块鱼肉道:“行,您老就仔细看着。这叫香煎鲈鱼,就是糊了点儿加盐的面糊,放锅里煎出来的,其实很普通。您这蔬菜粥我才费了工夫,里边有小青菜、萝卜,米也是好几种,熬了半个时辰呢……“杨大人听着琴濯一通游说,倒也不是特别眼红桌上那鱼了,尝了尝蔬菜粥的味道觉得也不错,方才大口吸溜起来。没的鱼吃,琴濯熬的那小半锅蔬菜粥便全是他的了。反倒是薛岑吃着桌上“普通”的香煎鲈鱼,倒有些惦记杨大人手里“不普通”的蔬菜粥了,不禁道人果然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白日在广元镇上停留了许久,船家为了尽早在下一个渡口前停靠,中间便没歇息。夜晚的行船好像也被冬日的冷寂冻住,人在船舱里几乎听不到水流声。之前南下钱州的时候,薛岑觉得水声甚是扰人,此番回京反而觉得太过寂静,翻来覆去好一阵也分不清困意是什么时候来的,恍恍惚惚中感觉身已不在船中。遍地的白雪,满山的红梅,繁茂的枝丫后面是一片朦朦的水雾。他拨开眼前的红梅一步步向前,看到水汽氤氲中引人意动的背影,肩膀一侧堆积着如云的秀发,浓眉般衬得肌肤形同玉色。他好像知道那是谁,却又怀着满腔的不可置信,正欲上前揭开那层模糊不清的面纱,脚下猛然失重的感觉,令他坠入一个漩涡。他猛然警惊醒,四周仍旧是陈旧的船舱,又哪里有什么白雪红梅。薛岑意识到是自己做梦,还是如此……不可说的梦,清俊冷然的脸上也不禁有些尴尬。梦中惑人心神的迷醉感还缠在身上,一时半刻没有散去。薛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房仍在颤动,但也怕自己再度沉入那不可自拔的迷梦中,干脆起身出了船舱,到外面醒醒头脑。谁知刚到船舱口,薛岑就看到外面的琴濯,正倚着围栏独自发呆。薛岑的步子顿时有些怯于迈出去,为自己方才的梦境而懊恼不已。冷冬时节,就连合衣站在船舱里也会被丝丝冷意侵袭,薛岑在门后藏了半天,见琴濯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自己也没发觉眉头已经拧了起来,更看不到自己脸上此时已布满了酸意。这深夜里还在船头吹冷风,必是心有所思无法入睡,至于思什么,薛岑真想自己此刻脑子不要那么清醒,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薛岑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神色混乱,言不由衷过,理智跟冲动分得互不相干,脑子是这般想,行动却已是那般了。于是等他自己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琴濯身后了。他走路的时候都没声儿,琴濯觉察周身的冷风滞了一瞬,下意识回头时心里就像被闷捶了一拳,着实够惊的。“皇上……”白日的事情尚纠结在心里,薛岑这么直戳戳地出来,琴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慌忙行了个礼。薛岑一再让自己表现得亲和有礼,目的就是想慢慢消除他们之间这层君臣之礼,可见她的态度如此疏离,一股恼意涌上心头,也没说免礼,转而问道:“天这么凉,还在外头吹风?”这话既无前缀也没后续,由他的身份说出来,实在有些违和。琴濯听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奇怪,暗地腹诽就算是皇上也未免管得太多了些,表面还是当做他关怀臣下妻眷,温言道:“有些坐不惯这船,睡得头昏脑涨便出来透透气。”薛岑已经猜到她下一步肯定是要给自己腾地方,不等她再开口,背着的手拿出来,将早已备好的短刀递给她,“此前找工匠修缮,耽误了些时候,今日物归原主了。”琴濯看到熟悉的短刀,心里微动。刀鞘上缺失的石头已经补足,浓厚的颜色没有一丝杂质,看得出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从绿溪村回来那阵,琴濯也是大小事情各种忙,一时忘了要回来,后来孟之微又去了陈州,她挂心个没完,彻底忘了想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