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孟槐并没有插话。
待彭泽走远后,孟槐压低了声音,说:“大人此番依旧要……将错就错?”
赵川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一时间竟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面对孟槐,他不用过多解释。
“放长线,钓大鱼。”赵川走近孟槐,在她耳畔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转身便进入了自己的屋子,吹灭了灯。
赵川年纪不大,但异常能沉得住气,心思细腻,是查案的一把好手。孟槐时常觉得赵川的心思宛若林中幽径,让人觉得不知所踪,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孟槐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老狐狸”,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屋内,孟槐吹灭了灯,躺在床上,从袖口中拿出那把吕砚塞到她手里的钥匙,在心中暗暗思忖。
为何众人会将玄溟派与新月印记联系在一起?
记忆将孟槐再度拉回她的过往。
“江湖传闻,玄溟派掌门云弋行踪神秘、飘忽不定,某一日云游仙山,经仙人指点得一神秘功法,功力大增,自此带一众弟子由天虞山搬至世外仙境。云弋向来以斗篷面具示人,因此众人只知玄溟派云弋的名号,从未有人得以窥见真容。有人说云弋实际是颇具仙根的小道士,还有人说云弋是……是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
孟槐想起了柳瑜,这是柳瑜在宁城游历时,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的一段传奇故事。
孟槐还记得,她第一次听柳瑜一五一十讲述她在民间的传奇故事时,拿着酒瓶与柳瑜在林间笑的前仰后合。只是这番场景如今已如落花流水般,一去不复返了。
柳瑜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孟槐的眼角湿润了。她自六岁起跟随师父开始习武,谨遵师父教诲,一招一式日日精进,功夫要比其他同龄弟子高出一截,众人皆夸赞她有武学天赋。
可在孟槐看来,皆因她惧师威,所以终日不敢懈怠,日日练武她只觉枯燥乏味。一日,师父要云游而去,便解散了门下一众弟子。
自师门解散后,孟槐不再日日练武,反倒过上了游历山水的日子。不过所学终有所用,一路上她凭借在师门习得的一番功夫,躲过了许多灾祸,也帮助了不少人。
在空闲的日子中,孟槐才逐渐体悟到武学的奥妙,便借游历之途一路阅尽天下武学奇书,内化于心,又日复一日勤加练习……
倘若这世间真有世外仙人无所不能,孟槐倒希望仙人能指点她起死回生之术,好让玄溟一派不要枉死。
如赵川所说,四年前,孟槐的确以玄溟派掌门云弋的身份到过扬州,想必是她前脚刚走,便有人蓄意冒充,以玄溟云弋之名滥杀无辜。蓄意冒充她作恶之人,也正是屠尽玄溟之人。
孟槐本想独自一人去探湖底之物,虽不知吕砚所为究竟为何,但目前这是唯一的线索。如今赵川亦有追查新月印记之意,倒不如叫上他,也算是多个帮手……
此举万不可惊动他人,孟槐准备待明夜叫上赵川前去湖底一探究竟。想到这,孟槐将手中的钥匙安放于枕下,许是昨夜案发一夜未眠过于疲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后来,孟槐是被院中窸窸窣窣的人声惊醒的,她睁开眼朝窗外一瞧,发现彭泽和一名侍女正站在院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孟槐推门而出时,彭泽脸上浮起一丝惊讶的神情,“孟姑娘,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同大人一起去竹林那边了。”
孟槐没有接下彭泽的话,反而开口问:“你在此处……”
“大人今早身体有些不适,恐是胃疾犯了,我正要寻些清淡粥菜为大人送去。”彭泽不慌不忙的答道。
孟槐想起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则治疗胃疾的奇方,今日恰好找赵川一试。
“你刚刚说赵川……”孟槐意识到此话不妥,连忙改口,“你说赵大人一早便去了竹林,可是吕二夫人的祠堂?”
“的确如此,孟姑娘也快去吧,兴许大人此刻正要寻你。”彭泽这话中多了些想让孟槐离开西苑的意味。
“这就去。”孟槐听懂了话中意,在屋中的包袱重拿出一个小瓷瓶,将瓶子揣入怀中,识趣的离开了。
彭泽见孟槐走远后,朝身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微微颔首,朝西苑外走去。
西苑到竹林的路并不远,只是连廊曲折,弯弯绕绕需费些时间,穿过一片竹林,孟槐走到了小院的门口,却并不见赵川的身影。
孟槐向院中走去,见院中的屋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见赵川一人站在窗边,一手紧紧扶住窗沿,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赵川见孟槐前来,收起了窗沿上的手,背过身去,故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