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礼数,他才不在意虚礼,再说,他就在屋里,两人就院子里说几句话也不叫单独,他要真的单独见周濛,他还不乐意呢。
“听闻文昭兄下个月就要去北地任职,我届时也要外出,恐怕难以返回相送,今日前来,特来送份礼物。”
周劭打量着他,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哂然一笑,叉着腰返回来,周濛看他这副戏谑无礼的样子,觉得他有病,大家都多年没见了,人韩淇哪里惹他了?
韩淇没有在意,依旧眉眼温润,从容地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臂长的东西,包着黑色的羊皮皮套,朝周劭递过去,“上次见兄长的匕首旧了,就托朋友打了一把新的,望兄长不弃收用。”
周劭接了过来,从皮套中抽出一看,精铁打造的匕鞘上镶了一颗金色的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再抽开匕刃,锋刃还没磨开,但寒光可鉴,品质上乘。
周劭的神色更添几分讥诮,看来这两年他跟着陈家混得不错,都能买得起镶宝石的匕首了,记得他家以前还穷得要人接济才有饭吃,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韩公子属实客气,”嘴上这么说着,动作也没含糊,不客气地将匕首往后腰的腰带中一插,朗然一笑。
韩淇抬眸也微微一笑,“兄长何必这么见外,叫我北溪就好。北地凶险,兄长此行万望保重。”
明明也没说什么,周劭目光幽深,笑容敛去大半,“那是当然。”
周濛看得心惊肉跳,周劭这个样子就是动怒了,但韩淇明明态度恭敬得很,言语中也没有半分冒犯之意。
她正准备开口留韩淇坐下喝口茶,周劭却已经开始赶客,“行,难得北溪兄弟有心,然周某粗人一个,也不懂什么礼数,将来兄弟有空去卢奴城,再请你吃酒。”
周濛尴尬得好想进屋。
韩淇颔首应了,却像没听到送客之意,垂眸笑了笑,“实不相瞒,今日前来,韩某还有件事,想请兄长和周姑娘帮个忙。”
她闻言疑惑地朝周劭看过去,只见他抱臂靠着墙,嘴角勾起,也看着她,嘲讽的意味很明显:韩淇这小子怎么会无事献殷勤。
周濛毫不犹豫瞪了回去。
“韩公子不必客气,”周濛招呼他进院落座。
煮茶的时候简单寒暄过后,韩淇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檀木盒,打开后轻轻推到周濛面前,“周姑娘应该认得此物?”
黑色的檀木小盒外面光洁锃亮,盒盖内侧则阴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鹤,没有任何落款,盒内绢帛上卧着一粒纯黑的丹药,但光从这个图案她就能知道,这就是前些日子她托天青阁售出的一枚紫丹。
当时她成功炼出了慈石的解毒丹,接着就发愁如何能够推销出去,东西是好东西,可她总不能拿着去陈府门口叫卖吧,那和江湖郎中有什么区别,而且八成会被赶出来。
既然借用银鹤先生的名号,就是为了能够引陈府看中,进而抬高身价。
要是以前,她直接通过当龙寨药铺打响名号就可以,但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
还是柳烟给她想了个法子,天青阁有一个叫流云的小倌,家里就有亲戚是专门收集炼丹材料做相关营生的,年景不好,都快要关门大吉了,听说了周濛的委托,两方一拍即合。
这些天听说只卖出两盒紫丹,没想到一盒居然通过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韩公子这是?”
是发现丹药有问题,兴师问罪?倒也不像。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韩淇这是什么意思。
韩淇看出周濛困惑中还有些紧张,温柔一笑,“姑娘多虑了,韩某就是想问问这丹药是不是姑娘所炼。”
“是,是呀。”
韩淇笑着颔首,“那就好,就猜到是姑娘。”
“你怎么猜到的?”她再三跟流云小倌那边强调,千万不可透露银鹤先生的身份。
韩淇笑而不语,他坐着和她说话时,眼睛微微下垂,很礼貌地不与她直视,周濛都能看到他浓长的眼睫,原本一双清淡柔和的眼睛因此而显得多情且顾盼生姿,总之说不出地好看,还一眨一眨,眨得她心里都有些痒。
“韩某长话短说,陈府已经拿另一盒紫丹给那术士试过了,确有好转,”他的笑意更深,眼神微微上抬,似乎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周濛心头猛跳,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别的。
“因此,陈公托我来请姑娘过府,请姑娘亲自为三公子看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周濛当然答应了,她筹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看诊的过程很顺利,陈府主君陈炯虽然没有亲自见她,但是有韩淇全程陪同,有求必应。
到亲自看着熬出解药给昏迷不醒的陈桐饮下以后,她才拿了当天的诊金离开陈府,是的,陈府出手异常大方,那一大笔的诊金只是一天的份。
周濛开心得想要飞起来。
韩淇一路将她送出陈府,周濛开心之余还没有丧失理智,她说还有一个请求,还没开口,韩淇就笑着答应了,说,“姑娘放心,紫丹是我去买的,只有我和陈大人知道,我会守口如瓶,陈大人那里,等三公子好些了,我就去说,一定不会让人知道姑娘就是银鹤先生。”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真是上道。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周濛陡然吓到了,一颗稍稍有些沸腾的心瞬时凉透,她怎么能这么想?
周濛嘴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笑容能让人感觉心头甜得像抹了蜜,连韩淇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不知为什么,小姑娘突然就沉静了下来,他反思了一下,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