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葙一路过来,又冷又累,加之方才哭过一场,渐渐地生了些许睡意。“雀奴……”她唤身后的男人。“嗯?”李建深将她翻过身来,抱着怀里,轻吻她的鼻尖。“仗什么时候结束……”青葙的眼皮缓缓合上。“快了。”李建深与她额头相抵,“很快,咱们就能将北戎人彻底赶跑,阿葙高不高兴。”“嗯……”青葙往他怀里靠了靠,“你不要再受伤……”李建深右侧肩头新增了一处刀伤,她应当是扒他衣裳时看见了。“好。”李建深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拉着她的腰身靠近自己,在她嘴角吻了一下。“阿葙,好眠。”青葙没有出声,已然睡了过去。李建深又看了她一会儿,贴着她一同睡去。……这一觉,只睡到夜下,李建深起身,将被褥重新与青葙掖好,随后披上大氅走了出去。外间,冰天雪地里,谭琦还跪在地上,见着李建深来,他俯身磕头。“殿下。”李建深淡淡道:“我说过,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她,可是你没有。”谭琦:“臣失职,愿领任何责罚。”“去找人,好好讨碗姜汤喝,往后仍是你护她,若还有差池,等战事之后,再算账也不迟。”谭琦重重磕了个头:“谢过殿下。”他离开后,便有士兵过来报信。李建深听了,摆手让他退下,随后走入帐中,见着青葙已然醒了,便对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阿葙,我要出征了。”殿下说,往日所有仇怨,……听闻此话,青葙跪坐而起,将脸埋进李建深的脖颈。“做什么呢,我身上还沾着寒气,别冰着你。”李建深的手指穿过怀中人因为睡觉而散乱的发间,轻轻梳动。微弱的酥痒从头皮传来,青葙并不放手,反搂紧了些。“你去吧,我没什么要说的,只一句话”“平安就好。”因她此刻整张脸埋在李建深颈子里,说话便瓮声瓮气的,热气喷洒在他肌肤上,带来一丝温热与酥痒。李建深心中满是不舍,无奈战事吃紧,他必须得走,于是拍着她的背晃悠着,轻声道:“你放心。”说罢这三字,他将青葙颈间的玉坠摸了摸,然后拿过一旁李义诗送来的衣物给她穿上,末了,重重地捧着她的脸亲吻。待青葙气喘吁吁,李建深方才松手,披上铠甲,起身出去。很快,外头便是一阵嘈杂的响动,乱而有序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大营,十夫长、百夫长们在发号施令,速令将士们集合。早在一帐子里等候的檀风听见这声响,便知事情有变,快步起身至青葙帐外,喊道:“阿姐,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等青葙穿上鞋子出去,人已然不见了踪影。雪又下起来,寒风在脸上刮着,刀子似的,大军清点完人数,很快就趁着夜色出发。不消片刻,营里便安静下来,只余呼呼而过的风声。谭琦领了几十名护卫过来,上前道:“娘子,进去再歇一会儿吧,明日臣送您离开松岭。”从温暖的帐内出来,被这寒气一激,青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道:“公主呢?”“公主殿下如今是军人,自然也跟着前去。”青葙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环顾四周,忽然觉得此地有些熟悉,便道:“这里离当年的人坑远不远?”谭琦一愣,问了手下,随即拱手:“回娘子的话,不远,就在前方,过了那条河便是。”青葙道:“我想去看一眼。”“是。”那人坑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大周夺回关东之地后,便填平了此地,一望眼去,齐整如平地,一片白茫茫,隔个几步还能看见破雪而出的黄草。从这里算,直到往北数十里的几百亩土地上,曾有几万人被北戎人坑杀在此,尸骨无存,其中,就包括她的阿兄。她曾做梦,梦见李建深也在此被砍断手脚,扔进坑里,失了性命。他满手满脸的血,嘴中不断叫着她的名字。醒来时,自是满身虚汗,惊魂不定。“娘子。”见她一直在寒风里站着,谭琦上提着灯上前一步:“殿下说,往日所有仇怨,他替你来报,请您放心。”闻言,青葙眼睫一颤。李建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叫人传这样的话给她,便是将自己放在了最低处。他知晓她心底的一切悲伤、痛苦,为了抚平它们,甘愿充当一个复仇的工具。何其卑微。青葙忍下眼中热意,跪地,冲着曾身死在此地的几万将士,重重磕了个头,然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