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儿,把她送回去。”对方突然对着身后的黑色阴影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是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很冷,是折弥完全陌生的嗓音。自黑影里走出一个人,到了床边,扶起折弥。折弥去看她的脸,也是陌生的——她以为会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黑衣人,却并不是。她扶着全身无力的折弥走到门边,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以后不要再自作聪明。”折弥可以感受到扶住自己的手臂在颤抖:“主人……是。”出了门,折弥略一打量便证实了心里所想。只是楼下灯火通明,嘈杂声不绝于耳,而她在屋子里时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蝠儿见状便把她安置在了楼梯上,看她半晌,欲言又止。折弥盯住她的脸,蝠儿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拔了塞子凑到折弥鼻下,一股呛鼻的腥味。折弥皱起眉,蝠儿收好瓶子,转身就走。折弥坐在楼梯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却可以看到楼下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归迟和小诤。归迟擦掉流下来的鼻血,摇摇晃晃,又是“乓”一声摔烂一个碟子:“说,你把折弥关哪里去了!”貔貅看着摔碎的碟子心疼地直跳脚,小诤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肿地都睁不开了。客栈里的铜人把他围在中间,随时准备再一起开动痛扁他。折弥扒住扶手站起来,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她脚下起飘,踩着楼梯,仿佛踩在半空里,摇摇欲坠般毫不真实。她用指甲用力掐自己的手心,耳边又听到归迟的惨叫,一急,踩在边沿上,脚下一崴,竟从楼梯上生生滚了下去。她痛地缩起身体,下一刻又竭力要站起来。撑住地面,她抬起上半身,一眼就看到泪眼汪汪凝视着自己的归迟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归迟……”她张开嘴,声音从嗓子里硬磨出来,沙哑地厉害。小诤撞向踩住归迟的铜人,那人纹丝不动,倒是小诤,反弹着倒在了地上,他咽下嘴里的血沫子,昂着头从充血的眼缝里朝折弥看。听得响动貔貅快速冲到折弥身旁,又往楼上看了看,蹲下来,问道:“你晚上在哪儿的,说!”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阴狠,折弥看都不看他一眼,重新站起来。她的帽子没有戴上去,满头黑发散下来,几丝纠缠在脸颊上,甚至在逃命时都没有这样狼狈过。归迟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压在身上的重量,她看着折弥惨白的脸和逐渐泛红的眼眶,她单薄虚弱地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归迟心里一紧,咬着嘴唇想向折弥爬去,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虎啸,再是闪电一般的大虎,猛地扑向折弥。折弥受力往后倒去。斑斓混着纯白,归迟看到折弥暗蓝的发梢在空里一扬,然后慢慢静止在地面上。“姐姐!!!!”小诤尖叫,折弥后背着地疼地皱眉,却反应奇快地支住虎妖的前爪。她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出不对,目光一转朝二楼笔直掠去。高高在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眉心一点桃花印,面如春花,气度雍华。她身旁的蝠儿谦卑地矮着腰,她的目光在楼下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全场静寂,只听“趴”一声,貔貅双膝重重跪地。那人一言不发重新入了厢房。压在折弥上方的虎妖眼睛还大睁着,额头上一条极窄极扁的细缝,半瓣桃花卡在细缝里,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便咽了气。折弥推开虎妖的尸体,翻身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恢复了。貔貅浑身发抖,好一会才敢抬起头,看着二楼上紧闭的房门,指着折弥三人,气急败坏道:“把……把他们都扔出去,不准再踏进貔貅迎客一步!!”归迟和小诤东倒西歪地站在客栈门外,折弥若有所思地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使劲去想,脑子里也依然空空如也。她略抬头,凤目黯沉,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哎呦,被老东西赶出来了?早说嘛,来我这儿不就完事了?”正在青楼门口送客的小竹一眼看到他们三个,蹦蹦跳跳跑过来,勾着那双狐眼继续道:“小诤跟着哥哥我,吃香的喝辣的,包管没有问题!”小诤想瞪他,可惜心有余力不足,小竹挽住他的臂弯,回头朝折弥眨着眼睛腻声道:“这位姐姐,请跟着我来~”归迟嘴角抽动,犹豫地站在青楼门外。他们在貔貅迎客里面也只不过短短几日,而现在,又即将从上灵宫的地盘成功转移到绛灵宫的青楼,表面上来看……还真是风光无限,可这不是肥兔子的理想,她扒住折弥的衣袖,嗓子里发噎,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