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应该听你爸妈的话。”
“如果我不想听话呢。”
周嘉喝了口咖啡,大约特别苦,令他皱紧眉心:“我收了你父母的东西,就得把他们的儿子还回去,这是应该的。而且,你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从你上学到工作……已经足够抵剩下的钱,不需要再继续还,我会让老孙说服你父母。”
从大三相识,不知不觉间新年都过了三个,周嘉已经深深刻印在梁路的心里这么久。
“你帮了我,我一直很感谢你,但是我找你不是想商量钱的事情。周嘉,对不起,因为我不够小心,被拍到那些照片,还因为我家的高利贷让外界误解‘云腾’,让周氏产生这么大的损失,你如果埋怨我……”
“冲着谁来的我心里有数,跟你没关系。”周嘉打断他,“别胡思乱想,回华强专心跟好‘云腾’的项目,只有‘云腾’足够成功,再返岗通大的时候才能拿成果堵住别人的嘴。”
“那……你呢,你还会回周氏吗?”
“你当这么重大的调整事项是闹着玩呢,当然不会了,何况我本来也不喜欢做商人。”
周嘉居然连周氏都不要,梁路不禁问道:“那你还会在南州吗?”
“应该会吧……毕竟这里也有不少朋友。”
朋友。周嘉不缺钱,所以他可以放弃周氏,但他不舍得南州,因为这里有他的“朋友”。那位“朋友”告诉梁路,他也住过周宅的房间,原来,周嘉曾经得到过心中所爱,因而多年来才念念不忘,不惜找替身弥补遗憾。
梁路不敢想象他们之间可能有过的细节,那会令自己如吞千针,痛苦万分。可这位“朋友”却又是那么好的一位兄长,他温和又细心,无私帮助梁路,真心地担心他这个弟弟,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隐私来劝诫他,这样的人,当然值得别人深爱,会因此感到痛的自己,才是真的丑陋如鼠。
周嘉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时间差不多了,后面我还约了人,你现在住哪里,我让钱伯先送你。”
没有撕心裂肺的分离,这次见面十分平和,甚至周嘉还对梁路保有关心,教他应该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哪里,就像以前他总凶巴巴地关心他的学业一样。
梁路已经没有机会告诉周嘉,我爱你,好想留在你身边。
原来,他们之间的交流,真的只需要一杯咖啡的时间。
节后开工,也是梁路久不露面后再回华强,大家都很有眼色地该干吗干吗,一点都没在意他之前多日请假。反正梁路的工资是通大在结算,众人乐得友好,毕竟周氏集团仍然姓周,对前任周总的情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梁路不关心大家私下怎么评价自己,他只专注盯着电脑屏幕,认真分析着“云腾”各渠道汇集的数据。
午休的时候,工位上还剩零星几个人,梁路拆了包饼干,边吃边浏览房屋中介信息。每天住快捷酒店不是办法,他需要租个划算些的房子,虽然同在南州的陈越有表露过让他过去暂住的意思,但梁路知道他的表哥还有位感情很好的同居“室友”,硬做电灯泡就太没眼色了,所以他用通勤时间太长为理由,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不过,巧的是想什么来什么,梁路正看屏幕看得眼花缭乱,有人晃荡进来他们的办公区,张口就问有没有人要租房子。梁路连忙抬起头,来人好像是技术二组的钟岩,对方开门见山,说家里的一间房间空着浪费想要出租,但有条件,不能养猫狗,不能带人回家,要愿意包家务,房租可以便宜些。
“房租大概多少?”梁路问。
“会开车八百,不会开车一千。”
在南州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租到这样便宜的房子又离公司不算太远,简直是好运当头。梁路紧跟着说:“我想租,可以包家务,没有养宠物,一个人,不会开车。”
“那行,什么时候开始租?”
“今天。”他答得太快,忙补了一句,“可以吗?”
对方很爽快:“行。加个微信,我发你租房合同,自己打印出来签个字。”
就这样,仿佛瞌睡送来个枕头一般顺遂,梁路租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其中一间房间,月租一千,可以使用厨房、阳台这样的区域,甚至上下班还能搭钟岩的顺风车——怪不得会开车的能便宜二百块钱租金,因为懒惰的钟岩除了想要个保姆,还想要个司机。
“小路,衣服一周洗一次就行了,不用天天洗。”
“没什么,顺手的事。”
“内裤让它们泡着就好,我自己会洗。”阳台的脸盆里,已经泡了三条内裤。
“哦好。”梁路也的确不想去洗。
钟岩除了懒散,人倒好相处,华强有员工餐厅,他们平时不需要开火,偶尔家里吃一顿,也是梁路做什么钟岩吃什么,一点都不挑。他比梁路大许多,离异无子,应该有三十六七了,平时带着点长辈的自觉,哪怕梁路晚上要加班,他也会等人收工,完事再一道开车回家。用钟岩的话说,一个多月处下来,感情说来就来,把梁路当半个儿子看了。
梁路说:“你也没那么老的,岩哥。”实在不想被占这种便宜。
“……我天生父爱泛滥不行啊。”
钟岩性格粗糙不拘小节,但细心起来又比谁都敏锐。有天在公司楼下地库里,他们三次遇到同一个陌生人,一次梁路忘拿东西,一次钟岩回一楼上了个厕所顺带抽根烟,一次是他们正打算上车,这个陌生人次次都跟他们打照面。钟岩话不多说,上去三两下就把人给放倒了,身手敏捷似闪电:“你谁啊,跟着我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