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交接完了我就没事了。”墨玉青这两天没胃口,吃什么都不香,这时弄了个鱼头在碟子里慢慢地拆。
“您别担心,青儿快去快回,顶多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是吧,青儿?”鸿锐这两天上火,满嘴都是大泡,吃饭也疼,说话也疼,抢着说话就更疼。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到底是你去还是我去?”墨玉青觉得鸿锐简直就是一只快嘴八哥。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没有他不抢的话头。就显他知道的多!
墨玉青的长睫毛狠狠朝鸿锐扇了一下,抠出鱼眼睛下面的一小块嫩肉放进嘴里吃。想想还是笨嘴的禧子可爱,不会让人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我"鸿锐嘴里疼得直吸气,看着青儿,想分辩,却当着父亲的面不敢放肆。委屈得两条浓眉拧成了麻花,把一张俊脸弄得跟个新摘的小苦瓜似的。
庆王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鸿锐碗里。鸿锐看看,缩起脖子老实了。庆王爷的意思不用说,说出来就是: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哼”,墨无痕把胳膊肘支在桌边上,手掌撑着下巴,眯着眼看好戏。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继续吃饭的时候,慢慢抛出自己要说的话。“青儿,你要是不用赶着回来,就晚点回来吧!”
一滴冷水掉进热油锅。
啊?这次不仅鸿锐的嘴合不上了,连认真吃饭的庆王爷也停住筷子看了过来。
原以为墨无痕是不放心墨玉青,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是舍不得他在外面受苦,希望他早点回来。可是,他怎么倒让墨玉青晚点回来呢?
墨玉青也放下鱼头,扬起眼睫看向自己的爹。
丹凤眼笑咪咪的弯成了月牙,柔美得让人恨不得一头扎进去醉死在里面。好看的嘴角也翘着,甜甜的让人提不起半点防备。
“爹,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办么?”墨玉青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看向墨无痕,爹笑得越好看,事情就越严重。
知父者,莫若子,墨无痕心里颇为满意。笑容更浓,声音更润,“我听说吴家有位故交嫁在遥城抚远府,你回来的时候,顺路帮我去看看她吧,她丈夫……”
还没等墨玉青点头,庆王爷就不干了,急急打断了墨无痕的话。“无痕,多少年前的旧事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怎么还要联络?!……我看,还是算了吧。”不是建议,是恳求,恳求你放下从前。你可知,你一个人的从前折磨的是两个人的心。
丹凤眼缓缓的闭上又睁开,好像许多年的光阴就这样从眼波中流转了过去。
时隔多年,才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从前,因为自己知道,只有当自己能坦然面对从前的时候,才真的能放下从前。
“是啊,多少年了,错过了那么久,总要亲眼看见才能放心。”
有些事,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了。有些伤害,刻骨铭心,任时光也洗磨不掉。纵然隔了百年,依然可以看到泪的痕迹血的颜色。这伤这痛如手背上的烙印,无法抹去。……
墨无痕的笑容留在脸上,眼中却满是伤痛。堵得庆王爷没法把话往下硬说,只能蹙起浓眉,拿出复杂的眼神一个劲地看向墨无痕。
庆王爷和墨无痕两个人在这边眉来眼去打哑谜,听得那边袁鸿锐和墨玉青两个一头雾水。墨玉青看看鸿锐,用眼睛问他,“他们什么事,你知道么?”
鸿锐缩缩脖子,不敢使劲摇头,只能晃晃眼珠子表示自己不知道。
墨玉青有点失望,心想鸿锐你真是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瞎打听,知道的都是没用的,怨不得让人烦呢。
又有菜上来,众人不再说话,都低下头趁热把晚膳用完。
吃完饭,鸿锐拉了墨玉青去东院看他新找来的一本棋谱,这边庆王爷跟着墨无痕进了西院的画室。
“无痕,当年是吴家悔婚在先,并不是受你家连累。吴家衰落另有原因,吴家小姐自己选的夫君,虽然地处偏远,但这些年待她也算不错,你又何必要横生枝节呢?”庆王爷一听墨无痕说到抚远府,就知道了墨无痕的意思。
自己当年拒绝了墨无痕之后,墨无痕就跟门当户对的吴家小姐订了亲。外面风传那是一对金童玉女,吴家小姐早已仰慕墨无痕多时,难得有情郎肯浪子回头眷顾怜惜。家世般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美景,想来让人羡慕。
谁知风云突变,墨家出了事,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吴家贪财,见墨家败落只当不曾跟墨家有过婚约,转头将吴家小姐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官宦人家的儿子。
后来几经辗转,那官宦人家的儿子到了抚远府陈家门下做事,这几年一直住在遥城的抚远府。这些事庆王爷都知道,却都没有告诉墨无痕。
庆王爷深知墨无痕的性情,墨无痕侥幸未死,这些年一直在打探家人的下落,知道了吴家小姐的消息,只怕要提起旧事,又惹来一场伤心。万一那吴家小姐对墨无痕旧情未断也还有意,那可就不好办了。
“无痕,她已经成家这么多年了,你再带消息给她,让她夫君知道了,只怕多有不便吧。”庆王爷温言软语,小心劝解墨无痕。
“嗳,”墨无痕叹口气,有些心灰意懒的失神。“我难得找到一个跟我家有些关联的人,你还疑神疑鬼的。”
这话一说出口,庆王爷象被当众剥光了衣服,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尴尬地笑笑,咽下满肚子的话,悄悄退到灯影里隐藏。
墨无痕也不看他,只看着跳动的灯光,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当年我家散了的时候,她家里买了我家不少下人,难得她这份心意。这个人情,我既然没死,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