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起身,亲自拉着静华道人在自己身旁坐下。静华夫人一落座,左手边是万商,右手边是万商的嫂子詹花花。詹花花旁边是她的女儿万喜乐。另一张新支起的小圆桌上,万苟领着儿子万平安坐了,又加上了詹木宝和詹木舒这一对陌生的亲兄弟。
万商笑着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说起我那大姑姐……宝儿还记得你姑母吧?你小时候,家里这些人最疼你的就是她了。这里头好多事,合该叫舒儿也听一听。”
说着,她还牵过静华道人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以示亲近。
“可怜大姑姐去得太早,你们是没有见着。但凡你们见过,你肯定会喜欢她,她也会喜欢你的。你们本就是性情差不多的一样的人儿,心地善良,做事又大方。”这话是对云夫人说的,万商说着又看向詹木舒,“舒儿这样秀气文俊的少年,你姑母要是见着了,肯定喜欢得不行,逢年过节不得偷摸着多给你塞好几个红包啊!”
听得出万商这话是打趣,詹木舒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了些许薄红。
詹木舒如今只有十三岁。天下乱着、正打仗时,詹木舒年纪还小,这些事轮不到他。等他长到十岁左右了,天下乱局却已经渐渐平息。詹水根心里有些谋算,哪怕他没读几本史书,也看过戏台子上唱大戏啊,开国之君杀功臣之事并不少见。要说这里头也不一定都是开国之君的错,有时候是功臣忘了本分、僭越太过。那时候詹水根还觉得日后的家业是要叫詹木舒继承的,因此他早做了打算,想着天下一平就立马卸了手里的兵权。所以他没叫詹木舒习武,反倒是请了个前朝的举人回来,叫他学文。
詹水根这番想法自然也不能说错,但叫万商来看,詹木舒就有点儿读书读傻了的苗头。当然了,反正孩子现在还小,才十三岁呢,日后请个好先生还能再掰回来。
先不说詹木舒的问题,继续说詹水香。
万商用说书一般的语气说:“大姑姐真是个好了不起的人……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那会儿年岁又轻,真就是事事都仰仗大姑姐。我们逃灾时还遇到过……”这里头有许多事明明是万商自己牵头的,现在全部按到了詹水香头上,功劳都“送”给了她。
其实就万商本心来说,真把功劳留给自己,她反倒心虚。她那时能做那些事,主要是因为她有游戏面板,而不是她真的就那么坚强、那么算无遗策了。而且她现在是太夫人,被人小瞧一些反倒更好,给自己弄那么大的名声,不是图惹世家忌惮么?
这种带了点冒险元素的故事本就很吸引人,万商又在心里仔细斟酌过,讲的时候特别注意起承转合。她说这些,把大家说得都听入神了。就连知道真相的万苟和詹花花也不例外,表情跟着故事情节走,别提有多生动了。静华道人甚至还追问了一句然后呢?等话都问出口了,她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出家人身份,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这会儿谁都没觉得她失礼,因为都想听然后呢。
更甚至,就连乌嬷嬷都听得很有滋味。
一切尽在万商的掌握中。
好容易说完了大姑姐的聪明机智,万商又开始说她对小辈的慈心。
说她把什么好的都留给詹木宝,就连上山采到两颗小野莓,都要找片干净叶子包了,带下山来给詹木宝吃。又说有一回詹木宝生病,非得大人抱着才能不呕吐,大姑姐说自己身子骨好,硬是抢了夜里的看护,连着几晚都没有睡好觉……
詹水香病逝时,詹木宝已经记事了。此时听万商提起这些,他心里想起詹水香对自己种种的好,眼眶渐渐红了。配合着万商的讲述,他这模样叫大家十分唏嘘。
万商对静华道人和詹木舒说:“大姑姐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对宝儿如此好,比我这个亲母更甚,我便叫宝儿像孝顺我一样去孝顺她。当时村里还有人说闲话……”
詹木舒跟着先生学的都是什么大义啊之类的,心里非常推崇义士仁人,听到此处,觉得那位不曾见过的姑母已经称得上是个大义之人了。他本来有些腼腆,在万商跟前不会主动抢话,但此时却说:“母亲,我虽没能见到这位姑母,但此番听来,我都心潮澎湃,恨不得能孝顺姑母跟前。哥哥长在姑母跟前,其中感触定比我更深。”
万商心里一动,说:“既如此……不若这样,舒儿你是正经念过书的,就费些功夫把姑母的这些经历都写下来吧,我亲自订成册子,日后就和牌位一起供在咱家的祠堂里,好叫我们后辈都知道祖上出了这样一位姑母,给祖先上香时也不能漏了她。”
“是!母亲这想法好,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写。”詹木舒说。
“姑母姑母,姑姑本就是半个母亲啊。”万商十分欣慰地看着詹木宝和詹木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