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还没去正式报道。大老汤住院,就他看着。弟弟要上学,他妈要照顾振民,还有她老娘。为民着急跟家丽见一面,好多话想说。可家丽病房里老有人,家文、家艺、家欢三姊妹轮流陪着,她们不在,就是美心或者老太太在。为民总没机会。
病房在二楼。这日,为民摸清楚了从二楼窗户外小外沿,可以走到家丽的病房。只要窗户打开,就能说话。晚间,汤为民安顿好大老汤就开始行动。
很顺利。摸到窗户底下了,猫着,不敢露头。他得等病房里的人都睡了。还好家丽的床位靠窗。家欢进来了,“姐,我扶你上厕所。”家丽忙道:“先不用,你把窗户打开。”
“窗户?”家欢不明白大姐用意,“怪冷的。”
还是遵命。窗户打开了。“你先回去。”家丽说。
指令来得突然。
“姐,今晚我陪你。”
“不用不用,回去吧。”家丽心里有一盘棋。
家欢哦了一声,又说:“太冷,姐,我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不用!”家丽连忙阻止。
家欢不知其中玄妙,就说要走,一转身,却想起来伞落在窗边,又回去拿。为民蹲久了,腿受不住,不禁调换双腿承力点,头自然从窗口露出一丁点。
家欢眼尖,“什么人?!”辨认清楚是人的头皮,立刻用伞柄敲打,并尖叫,“色狼!色狼!有色狼!”
为民不得不战略性撤退。
护士被惊动了。进来问情况。家欢非说有色狼。家丽忙解释:“我妹看花眼了,没事没事,老四,快回去吧,别磨蹭了,回去吧。”
“刚才明明有个人。”
美心进门,家欢把情况及时告诉了妈妈。
美心也觉得奇怪,医院里都是病人,病房里除了家丽,又都是老年女人,哪来的色狼。
“妈,别听老四瞎说,累了一天,眼花了。”
美心没再多问,差遣老四回家,这晚,她陪家丽,任凭家丽说多少个不用不用,她还是一意孤行。明天就出院了。她打算在最后一刻尽一点做妈妈的责任。
“想吃什么不?”美心温柔地。
“妈,真没事。”家丽忧心忡忡。
出院住家里,天天有人。家丽顶多由妹妹扶着,在院子里坐一会。暑假,家文、家艺、家欢都在家。小玲刚开始学说话,咿咿呀呀,还说不出什么正经词儿。老有同学来找家文玩,家文出门了。上次跳皮筋失利后,家艺也不再征战皮筋界。她老想着学艺术,最大的梦想就是跳红色娘子军。
可现实是:她和家欢必须带老五。老太太吃完饭串门去了,没带老五去。常胜这一向回家还是晚。大老汤休病假,他稍得喘息,但局里收的鸭毛鹅毛到夏天尤其要注意,一不小心臭掉,属于“重大损失”。因此,他也多在仓库忙活。同样的麻烦也在等着美心。酱园厂夏天也需要保卫酱油缸。不怕变质。倒怕那种小飞虫“绿豆狗子”钻缸里,一个虫子坏了一缸汤。得人看着。
水池边,家艺和家欢在追悼那块丢失的玉兔牌半透明皂。有了共同的记忆,她们又是一体的了。
所谓鹤蚌相争,肥皂逃生。
家欢手顶着腮帮子,“唉,你说这大夏天要是能用玉兔牌香皂洗个澡,那应该有多舒服。”
家艺道:“还不是你喇强(土语:好强)。我洗,你也非要洗。”
家欢说:“三姐,能不说这个么,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