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殷沉默了很久,道:“他现在,大约不会这样觉得了。”河洛哑然,他不再提束台,转而问起了殷晚,“殷晚怎么样,你们已经合并了吗?”“他在沉睡。”九殷说了一句便住了嘴。“这不是正好吗?趁着这个时候与他合并,也好叫你们快些融合。”九殷没有说话,河洛从他的沉默里琢磨出一些东西,问道:“你不想与他合并?”九殷声音淡淡的,“我讨厌他。”河洛有些无语,同一个魂魄,有什么可讨厌的呢?河洛无法,也不同他说话了,只小声念叨,“也不知道束台知道了你做的事,会不会杀上天庭来同你对峙。”九殷紧捏着手心里的黑色棋子,始终沉默着。一望无际的忘川边,一个红衣白发的身影缓缓的行走,缓缓踏上奈何桥。孟婆倚在桥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面上带着一抹笑意。束台轻轻碰了碰她,孟婆醒过来,见是束台,忙起身向他行礼。“不必多礼。”束台的声音同往常有些不一样,他的声音平静缓慢,不似从前热烈。孟婆抬起眼看他,只见束台身着广袖长袍,层层叠叠的衣衫裹着挺拔消瘦的身躯,他的长发已然雪白,挽了一支通体墨色的簪子,松松的散在红衫之上。“上神···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孟婆道:“您同从前,大不相同。”束台没有说话,他抄着手,望向缓缓流动的忘川,目光很空很远。“我来找阎罗。”束台声音平静。孟婆便不再多问,亲自领着束台去了阎罗殿。阎罗依旧一袭青衣,平常书生的打扮,像是在等束台一样。束台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阎罗躬身道:“略微揣测一二。”阎罗领着束台进了内殿,捧出一个匣子,匣子打开,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这珠子便记录了殷晚短短二十载的光阴。束台一眼不发的看,二十载的光阴在神的眼中不过弹指一挥间,却承载了一个凡人的一生。束台慢慢的看,舍不得错过每一幕。直到最后,在樊渊漫天的大雪中落下帷幕。束台沉默了很久,阎罗立在一边,没有抬头。“此前呢?”束台问道:“他的前尘往事都没有吗?”阎罗心里微微叹气,“上神寻觅了许久,应当已经明白了吧。此魂魄创造至今,只有二十年。他无前尘,亦无后世,乃是天道大人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做得一个肉体凡胎,专为了却与上神的那段因果。”束台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站在那里,满身的寂寥。大约他之前也有这番猜想,只是不肯承认。如今被阎罗直接了当的道明前因后果,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破了。“那···”束台的声音有些哑,“他的魂魄会去哪里?”阎罗叹了一声,“自然是与天道大人剩下的那一半合二为一。”他看着束台,劝道:“世间本无殷晚这个人,上神莫要执着了。”“怎么会没有这个人!”束台直直的看着阎罗,“这世间当然有这个人!”阎罗噤声,不再说话了。束台挥袖带走了那颗珠子,转身离开了地府。作者有话说:上卷收个尾正式开启神仙打架的环节人间最繁华之处莫过江南,夜色如水,映着秦淮河两岸旖旎风光。一座灯火辉煌的高楼中,传来欢笑戏谑声不断。金堂之上烛火通明,金爵酒满,瑞脑香消。歌姬穿着单薄艳丽的衣裳与厅中翩翩起舞,年轻的王孙公子,才情横溢的少年书生饮酒作乐,琴瑟笙箫,吴侬软语,不绝于耳。上首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繁复的红衣,雪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伴着昳丽无双的一张脸。他是个男人,却不能用英俊来形容。因为他实在太美了,美的雌雄莫辨,美的令人惊心动魄。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睛扫过来,叫人心都跳漏了一拍。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他就只是整天待在花楼中,听着从不间断的丝竹之声,一杯一杯的饮尽杯中酒。来客大多是被他吸引来的,抱着一睹芳容的心思,见了人之后却再也离不开此地。花楼中最美的女子站了出来,她是盛装打扮过的,缠珠钗流云裙,巧笑嫣然,眼波流转,一人便能分去整个秦淮三分颜色。她端着一壶酒,娉娉袅袅的走到束台身侧,屈身满上束台面前的酒杯,“奴敬公子一杯。”束台撑着头,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慵懒之中带着不经意的风情,便是这种模样最叫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