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鸽子这小东西,邺国人会用。
他转头看向在宾德尔雅身边的易鸣鸢,呼唤道:“阿鸢,过来。”
易鸣鸢笑眯眯的牵住梧枝的手,帮就要被人挤到跌倒的她稳住身形,一手按瞭按头上的帷帽。
这丫头在给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先是裡三层外三层的裹上衣衫,又说行首梳的那个云鬓太松不好看,非要重新梳洗,耽误瞭好一会。
再不快点就该错过约定的时间瞭,易鸣鸢担心在这种举国欢庆的日子裡还要上工的小吏怕是会等得焦急,那桩买卖别是做不成。
紧赶慢赶的总算是掐著时间到瞭,“东西都准备齐瞭吗?”身著红衣黑缎的小吏在门口东张西望,前几日来人交代的时候他见那小厮穿著整洁,身强体壮,就知是怠慢不得的主儿。
这会见来人浑身气度不凡,贵气逼人,冬日裡等候的怨气也尽数消散瞭。
“嗯,”易鸣鸢一说话,身后的侍卫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文书交到小吏的手上,“我傢不日离京,唯独小妹一人留在这裡,近期将成婚,我思量著女子一人在夫傢生活,还是得多些私産傍身的好。”
易鸣鸢言尽于此,但是小吏在职多年油滑得当,不然这个肥差早就被别人抢瞭去,他瞬间就理解瞭易鸣鸢的弦外之音,大体是她们傢既非官宦人傢,傢中又无男子掌事,要不也轮不到让她们姐妹二人在元宵佳节出来抛头露面,亲自买宅子。
这嫁妆的多少也一方面代表瞭日后能不能在夫傢挺直腰杆不受气,虽然银子也不出错,但今年适逢三年一度的科考,这城中住宅的价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这时候买是最合适不过,想来这二人是实在姐妹情深的。
梧枝倒是不甚明白,但听易鸣鸢的总归不会出错,她根据小吏的指引在文书上落瞭花押,便梦游般的随著易鸣鸢走出瞭门。
易鸣鸢把方才收好的纸契拿来,细细折好塞进梧枝的衣襟裡,用隻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傻丫头,别愣神瞭,你忘瞭前两日我拿出你宫籍的事啦?现在你已是正经八百的良民。”
梧枝都快吓哭瞭,以为公主不要她伺候瞭,要赶她走,“我不离开公主!”
“我何时说要将你赶走?我待你如亲生姐妹一般,这个宅子是送你的礼,需得好好保管,以后所得收益就全是你一个人的瞭。”
“公主……”
“好啦,别哭,姐姐给你买小兔子花灯好不好?”出瞭宫,拘谨和端庄的规矩少很多,她也可以肆无忌惮的逗梧枝玩。
这三进三出的四合院的用途是租赁给进京赶考的举子,派人直接来买也不是不行,隻是梧枝待她好,她也得回报一二,正好问皇帝舅舅讨瞭个恩典,提前给放瞭宫籍,如此那四合院就能记在梧枝名下瞭。
“姑娘比我还小两岁呢,总是喜欢自称姐姐。”反应过来的小迷糊被哄得心裡一万个高兴,红著脸反驳瞭两声。
至于那些个举子是谁,自然是易鸣鸢要向傢找的那几个瞭,不愧是两朝的老臣,动作迅速,不动声色的就把事情办周全瞭。
前朝官员拉拢新科进士乃常事,他们通常会选择一些有真才实学的举子加以帮助,哪怕是百进一,日后在朝中成为党羽,进谏时也是一份助力,收益远高于付出。
既然他们能这样做,自己又未尝不可呢?
万事俱备,隻欠东风,这东风不能去找,得自己撞上来,易鸣鸢看著灯火通明的上京城勾唇一笑。
半干的石板路略显泥泞,剩馀些欲干未干的雪水没融化,两旁的冬菟葵就已争先恐后的冒出连片的青绿色,若是观察得再仔细些,不难发现菟葵们长出的白黄色小点。
紧挨著这片冬菟葵的,是一间两进的小四合院。
程枭背著个竹筐,走进屋子前在门槛边蹭瞭蹭一路下来脚底沾著的泥块,趁著这个难得闲暇的功夫笑眯眯地赏瞭会子的花。
今日去取瞭银钱,字画和话本都卖得不错,足够傢裡再撑一阵子瞭。
说起来,春闱的日子一点点近瞭,一傢人从通州新宁远道而来送考,也住瞭有半个多月。
就到瞭快分别的时候。
想到这裡,程枭顾不上把鞋底蹭得一干二净,加紧瞭步伐往裡走去,若是有幸高中,就……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瞭他的思绪。
“淮哥儿可算回来瞭,我估摸著就要夜瞭,特在门口等你。”两个陌生的小厮打开门,一个妇人由女使搀著往大门口走出来,背后跳动的橙黄烛火越发照的她的身形臃肿。
程枭眉头一跳,直觉事情有点不太寻常,他母亲一向节俭惯瞭,虽说在老傢那裡有些田産铺面,不过通州比不得上京,处处都是花销,钱大都要省下来买笔墨纸砚,是以来瞭上京也不舍得多花钱。
要不是自己靠卖字画和写话本子补贴瞭一些,隻怕不会舍得租住这二进的院子。
又怎么会平白无故买几个下人?
“母亲,大哥大嫂呢,怎么不见人?”程枭眼神示意瞭一下程母旁边的女使,等待母亲告知。
又不动声色的偏过身,尽量不去注意那女使的炙热目光,见她似乎没有收敛之势,无奈的轻咳瞭一声。
这才作罢。
“你先坐,听母亲细细与你说来,”程母撑著桌子缓慢坐下,眼见天色暗瞭下来,于是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折子点燃蜡烛,今年炭薪价高,多穿点也是能御寒的,隻是行动多少有些不便。
“你可还记得当初给你开蒙的王夫子?下午他的好友受托找来,见你不在,隻能将一桩好事说给你大哥听,还带瞭行老[1]来,哝,带来瞭那两个小厮给你。”